隨著專場宣講會的結束，開始陸續進入了面試環節。
“下一位，林雨晴。”
會議室內，陳默看著簡歷上的照片。
女生證件照也帶著股書卷氣，眉目清冷如工筆畫，唯獨嘴角微微上翹，透出一絲不服輸的勁頭。
“用三分鐘概括你最有成就感的事。” 陳默面無表情的說道。
“大二時，我策劃了交大與MIT的線上學術論壇。”林雨晴語速平穩，像在陳述一份實驗報告，“初期只有5個課題組報名，我重新設計宣傳方案，將海報投放到全球12個學術社區，最終吸引23國學者參與。期間協調過47場跨時區會議，所有議程零失誤。”
她打開平板展示郵件截圖，發件人一欄赫然是某位圖靈獎得主的助理。
陳默掃過她整理的項目時間軸——甘特圖配色居然和華興內部模板一致。“為什麼選秘書崗？以你的履歷，投管培生更合適。”
“我在學生會分管外聯三年，擅長的是資源整合，不是戰略決策。” 她目光灼灼，“而華興的秘書崗，是離業務核心最近的‘隱形樞紐’。”
走廊里響起壓低的驚呼。幾個女生扒著門縫偷看︰“那個面試官好年輕……真的是部門負責人？”
“他剛才問我EXCel動態看板，我居然把VLOOKUP和HLOOKUP說反了！”穿紅裙的女生快哭出來。
3月9日，蓉城工業學院。
蓉城工業學院禮堂里被擠滿了了人，初春的上午春寒料峭，但卻壓不住台下同學們心中的炙熱和躁動。
這應該是第一次有頂級公司來他們學校做針對大專應屆生的專場招聘會。
當PPT翻到“大專生綜合月薪4000元”時，後排穿褪色牛仔服的男生猛地攥緊筆桿 —— 這數字抵得上他父母在縣城餐館忙活兩個月。
“入職即購買五險一金、每年會有一次考評升級漲薪的機會、三個月一次的異地團建...” HR每念一條福利，就有人舉起手機拍照。
穿格子衫的眼鏡男捅了捅同伴︰“快掐我，別是在做夢......”
機械工程系的李曉峰盯著“技術支援崗”要求欄發怔︰“熟悉計算機基本操作和基礎網絡原理”這條他網吧通宵時早練熟了。當看到“試用期薪酬不打折，最高綜合月薪4800”，他顫抖著在申請表寫下母親收廢品的地址。
散場時人群涌向展台，有個穿紅星爾克運動鞋的女生被擠掉了簡歷。
陳默彎腰幫她撿起，瞥見獲獎欄寫著“四川省高職院校PLC編程大賽二等獎”。
“為什麼選華興？”他忽然問。
女生攥著衣角，說道︰“領導，難得有華興這種大公司的機會，我們是不會猶豫的。對于我們來說，沒有資格挑選太多。”
陳默聞言一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為節省時間，中午就在蓉城工業學院外面小餐館隨意對付一頓。
陳默面前的內江牛肉面冒著熱氣，胡笳一屁股坐對面，順手撈走他碗里的煎蛋︰“怎麼樣，有沒有好苗子？”
“你看這個。” 陳默推過去一份簡歷。
照片上的男生穿著洗白的校服，獲獎欄寫著 “網吧通宵連續三個月全勤”。
“李曉峰，蓉城工業學院機電系，PLC大賽二等獎……”胡笳挑眉，“網吧全勤也算榮譽？”
“哈哈，今天還有一個PLC大賽二等獎的女士也不錯” 陳默笑道，然後解釋起來。
“他打工的網吧有二十台老機器，老板說系統崩潰都是他修。” 陳默點開附件里的維修記錄，“沒教材沒導師，純靠折騰攢的經驗——這種野路子，比實驗室里按手冊操作的學生更懂實戰。當然，雖然只是普通個人電腦，但也足以證明動手能力了。”
張福全端著一碗開元米粉過來，他最近愛上米粉，說是比面好吃多了。他瞥了一眼網吧全勤獎說道︰“默總，這到底靠不靠譜啊...” 臉上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
“你把心給我放肚子里，再說了，真有什麼意外我也會扛著。你們把這群新人帶好就行。” 陳默安慰著到對方，繼續說道，“上個月你組里的小王請假三天考公務員。” 陳默敲了敲桌上的簡歷，“招個能扎根的，比培訓完就跑的強。”
蓉城工業學院後街“極速網吧”。
李曉峰蹲在機箱前，嘴里咬著手電筒，手指飛快地插拔內存條。
陳默站在他身後髒兮兮的塑料椅旁，西裝革履和油膩鍵盤格格不入。他身旁的張福全和胡笳一臉好奇的看著貼滿便簽的顯示器——上面記滿網絡拓撲圖畫法。
“您、您怎麼找到這兒……”李曉峰蹭著牛仔褲擦手，袖口露出縫補痕跡。
“你們校長說，有個學生寧可吃泡面也要攢錢考CCNA和CCIP證書。” 陳默笑著說道，“我比較好奇，就過來看看。不用管我，你繼續忙。”
說完就真的只是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對方干活，然後便瀟灑的離開了。
蓉都工業大學行政樓前，周曉楠蹲在花壇邊啃包子。
她剛剛又仔細看了一遍華興的招聘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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崗位︰部門秘書（2名）
職責︰
協助部門日常行政事務，包括會議組織、文件歸檔、行程安排；
對接集團流程IT系統，處理部門預算申報及報銷；
協調跨部門資源，跟進重點項目進度；
維護員工檔案，協助績效考核數據整理。
要求︰
本科及以上學歷，管理類、文秘類專業優先；
熟練使用OffiCe系列軟件，英語CET6；
抗壓能力強，具備優秀溝通協調能力。
福利︰
月薪812K（含績效），1416薪；
五險一金按頂格繳納，補充商業保險；
年度體檢、員工宿舍、班車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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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去試試的她今天有特地好好打扮過。
不過就在剛剛她淺咖色風衣蹭了灰，她胡亂拍了拍，又從帆布包掏出小鏡子——短發用發膠抓出蓬松弧度，口紅是借室友的豆沙色，襯得虎牙透亮。
[楠楠，你真要去面華興？] 室友發來消息，[他們今年在咱們學校招的技術崗位都是只限大專學歷的。本科就招兩個部門秘書，听說蓉城科大和蓉都交大很多高材生都在競爭。]
[試試唄，萬一走狗屎運呢？] 她叼著包子打字，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傷疤——那是初中時在作坊幫工被熨斗燙的。
面試安排在頂樓小會議室。周曉楠進門時險些被地毯絆倒，陳默伸手虛扶了一把︰“小心。”
“謝、謝謝領導！”她耳根通紅，感覺自己好丟臉，緊張得讓她心跳得更快了。
“你簡歷里寫，大二時幫物流公司優化過派單系統？”
“是‘川捷達’公司，他們當時用EXCel手動分配訂單。”周曉楠從雙肩包掏出厚厚的文件夾，“我扒了三個月歷史數據，發現80%的投訴集中在城鄉結合部。後來我用PythOn寫了個調度算法，把電動車GPS數據和訂單熱力圖層疊加……”
陳默翻看她手繪的算法流程圖。
紙張邊緣卷曲，標注用的便利貼早已褪色，顯然被反復修改過無數次。“系統上線後，投訴率降了多少？”
“從15%到3.7%。”她眼楮發亮，“老板多給了我二千塊，我給我媽換了部智能手機！”
壓力測試環節，陳默突然切到英文︰“假設我需要臨時調整一場跨國會議，但所有高管日程已滿，你會怎麼做？”
周曉楠絞著手指沉默片刻，突然抓起桌上的記號筆，在白板上畫了個九宮格︰“第一，優先級——這場會議是否影響產品上市？第二，替代方案——能否拆分成三次區域性會議？第三，資源置換——市場部下周有海外考察，或許能借入他們的翻譯團隊……”
筆跡歪歪扭扭，但每個格子里都擠著箭頭和批注。
陳默想起去年ERP系統崩潰時，自己在白板上瘋狂推導的模樣。
三天後，林雨晴在圖書館收到錄用通知。
窗外玉蘭花開得正盛，她握緊手機，想起陳默最後的問題︰“你覺得自己最大的弱點是什麼？”
“我不甘心只做輔助角色。”她當時答得坦誠，“但華興的秘書崗，會是很好的觀察點——我想看清巨頭是怎麼運轉的。”
同一時刻，周曉楠正在食堂窗口打飯。
手機震動時，她差點把土豆排骨扣到地上。“媽！我進了！工資很高...兩個月就夠給弟弟交擇校費了……”
她蹲在泔水桶旁又哭又笑，油漬在帆布鞋上洇開一片。
遠處U1棟辦公室里，陳默將兩份檔案塞進文件夾。
胡笳探頭進來︰“真要選那個二本的？人力部說蓉工大簡歷池平均比交大低……”
“我們需要的是破局者，不是優等生。”他指了指周曉楠的算法手稿，“能在泥潭里開出花的人，才接得住華興的修羅場。”
暮色漸沉，兩個姑娘的命運在這一刻被擰上同一條發條。
而華興龐大機器的齒輪，又將添上一組新的咬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