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周末，袁斌並沒有閑著。
周六他仍在鎮里，早上起來以後，他把屋子收拾得干干淨淨。
吃早餐的時候，他踫到了余珊珊。
“余主任，你晚上沒有回家？”
余珊珊微笑著回道︰“書記，我大部分時間都會回家，但偶爾也會住在這里。我家離縣政府很近。縣政府的宿舍就在我家小區的隔壁，咱們倆以後應該也經常能見到。”
袁斌沖她笑笑，隨後說︰“余主任，既然你在這，待會陪我去個地方？”
余珊珊立馬回道︰“沒問題，我今天剛好也沒什麼事！”
余珊珊以為袁斌今早離開，留在這里本來就是想送他一程。
吃完飯後，兩人一同去了誠明村。
袁斌先是去看了李奶奶。
前段時間李奶奶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那段時間袁斌剛好特別忙，沒時間照顧李奶奶。
小虎雖然有時間，但卻沒那個經濟實力帶李奶奶去醫院看病。
他們都以為李奶奶挺不過去，沒想到李奶奶命大，挨過了那道坎。
但她畢竟年齡大了，大病一場之後，身體也非常虛弱。
知道袁斌來了，她連下床都下不了。
袁斌讓她繼續躺著，和她簡單聊了幾句，兩人很快就聊到了小虎的情況，李奶奶不禁潸然淚下。
“這孩子的命也太苦了...”
袁斌心里也非常難受。
余珊珊听袁斌提過李奶奶，今天第一次得見，難受之余也心生無限感慨。
她很少去農村落實工作，沒想到農村里的一些人，只是活著本身，就已經如此艱苦。政府的工作實在是任重道遠。
然而真正觸動她淚腺的，是在見到小虎以後。
小虎就在李奶奶家隔壁。
袁斌和余珊珊兩人進到屋子里的時候，小虎還在呼呼大睡。
袁斌看他睡的正酣，不忍心打擾，把帶過來的米面油放在屋子里，準備起身離開。
小虎就在這時從炕上坐了起來。
“袁鎮長，你來了。”
看到袁鎮長，他笑的很開心，仿佛從未知道自己患了絕癥這回事。
袁斌關心地問了一句︰“你感覺怎麼樣？”
袁斌很想知道小虎現在的心理活動，卻又不好問的太直接。
小虎卻很淡定，沒心沒肺似的說了句︰“我挺好，昨晚喝了點白酒，干多了，一覺睡到現在。”
一听這話袁斌就急了︰“你瘋了麼？還喝酒？”
“喝一頓少一頓，哈哈哈。”
袁斌到嘴邊的訓話憋了回去。
他如何還能忍心去訓斥小虎？
余珊珊試著安慰小虎︰“小虎，你也別放棄，還是有機會的。”
小虎有些不屑地說道︰“還有屁的機會？我听人說，百萬富翁得了癌癥，都會變成窮光蛋。像我這種窮光蛋，除了在家等死，還能有啥招？我這種五保戶，政府一個月給發532，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喝酒，也不敢總喝，喝不起。一個月喝那麼兩回，整整那味，我就挺滿足。
後院的馬三說我這病就是喝酒喝的，那是扯淡，一個月喝兩次酒能喝成肝癌？那哪是喝酒，那是喝毒藥。”
袁斌苦笑著說道︰“你喝的可不就是毒藥？你買的都是特別便宜的白酒，基本都是勾兌的，不是釀出來的，長期喝 這樣的酒，就是容易出問題。”
小虎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嗨，這病得了就得了，我這種人對社會也沒啥用，死了就死了，省下來的錢和糧食給別人用。昨天吳天利過來看我了，我問他，我死了以後，政府每個月發給我的錢能不能發給李奶奶，吳天利說不能。
我就諷刺他，你叫什麼吳天利？應該改名叫無天理，他就被我氣走了。之前我挺怕他的，他這個村長老跋扈了，村里誰也惹不起他。
如今我沒幾天活頭了，和他說話也大膽些。想罵他我就罵兩句，替村民出出氣...”
離開小虎家，余珊珊淚流滿面。
“小虎太可憐了，書記，還有這麼多百姓在受苦，我們政府天天都在忙乎些什麼啊？”
這個話題實在太大，袁斌覺得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想著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問題。
“小虎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李奶奶，我其實也是一樣。余主任，以後我去了縣里，再經常跑過來就不會太方便了，誠明村離咱們鎮政府並不算遠，如果余主任方便的話，偶爾可以過來看看他們。我這並不是在給你安排工作。如今我調離了，也沒有這個權力給你安排任務，一切都看你自願吧。”
余珊珊回道︰“書記，您還沒有正式到縣里報到，如今還是我的書記。這樣的工作也不用您來安排，應該由我親自去做。這是我們整個政府的良心工作。”
袁斌听後會心一笑︰“整個政府的良心工作，這句話說得好！”
余珊珊繼續說道︰“書記，有些心里話我憋了很久了，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我想好好表達一下，不然以後您去了縣里，我就更沒什麼機會說了。
我以前覺得自己很差勁。心思全在想著怎麼利用復雜的關系往上爬，和同事們勾心斗角，利用職務謀點私利，袁書記，之前的我真的很差勁。”
袁斌本想說，這不是你的問題，是之前的環境不太好。
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這樣說，好像把自己說的多高尚一樣，太赤裸裸的自夸太低級，就把話憋了回去。
“今天看到小虎和李奶奶，知道農村還有很多這樣的人在受苦，我越發覺得自己作為一名共產黨員，非常的不合格，作為一個政府的工作人員，也非常的失職。
我很感謝袁書記，是您讓我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一束光，知道自己的路該怎麼走。之前的我在泥潭里迷了路，但我現在知道路該怎麼走了。”
袁斌回道︰“余主任，感謝您對我的認可，我會一直走在你說的那條路上，永遠不會改變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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