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縣令雖然名義上是縣令,但好歹是在天子腳下,品級很高,相當于外州知府,甚至還略有勝之,但品級再高也掩飾不了京城縣令的尷尬地位。
原因很簡單,京城是什麼地方,一國之都,皇城所在,王公貴族不計其數,從街頭走到街尾,都能遇到幾個比縣令品級還高的官員。
魯敬便是這樣一位窩囊的縣令,年紀剛過四十,兩鬢已經出現了不少的白發,自從升任京城縣令,到如今已經有三個年頭了。
此時的魯敬,正在因為一樁案子而發愁呢。
趙國公家的公子和韓國公家的少爺因為青樓女子爭風吃醋打了起來,兩家的護衛合起來將那座青樓給拆了,現在他要判定這到底是兩個人誰的罪責這他娘的怎麼判啊~?
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他惹不起的,能做的只有和和稀泥,至于那青樓,就只能算那老鴇子倒霉了。
心中正煩悶間,有衙役來報,又有新的案子了。
“什麼案子~?”陳魯敬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好像是有關那位趙家娘子的,具體的屬下也不清楚,宋捕快把人帶回來了,現在在外面等著呢~。”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本官馬上就過去~。”魯敬大力的擺了擺手說道。
趙國公和韓國公兩家的事情還沒解決,又有一件雞毛蒜皮的事情需要處理,魯敬心中無比後悔啊,早知道在京城做縣令是這個樣子,三年前就不該借助本家的力量坐上這個位子,倒還不如去外州做一個逍遙知府。
天子腳下無小事,京城里一件普通的案子,都有可能上達天听,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卷鋪蓋回老家的可能。
“又是那姓趙的……”
魯敬皺了皺眉頭,站起來向外走去。
他雖然是京城縣令,但也是魯家旁系的一支,如果不是有魯國公府的支持,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魯敬,對于他們交代的事情,當然要十分的上心。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魯敬他也曾听別人說起過,和魯國公府聯姻的某家勛貴,在大婚之前,家中將要成婚的長子居然帶著一個平民女子私奔了,導致了魯國公府顏面盡失,一時間成為了京城豪門中的笑柄。
那位魯家小姐終身未婚,直到現在,還居住在魯國公府上。
如今的魯國公府如日中天,也曾顯赫一時的另一家勛貴卻逐漸沒落,而那女子的家人,也受到了波及,魯國公府礙于某些原因,不能將事情做的太絕,但也不會讓他們好受。
魯敬便是受了魯國公府的命令,這三年來,對于那趙氏頗多“照顧”~。
……
……
縣衙大堂其實是很威嚴的地方,中央上懸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書“明鏡高懸”,兩排衙役手拿水火棍,面色肅然的站立在兩旁,只等縣令大人一拍驚堂木,就會不停的用棍子敲擊地面,口稱“威武”,直擊犯人的心理防線。
楚雲對于這一切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一點都不受影響,李萱自然不用說了,就連顏楚楚,都能一邊打量這里的布置,一邊點評,京城果然是京城,縣衙大堂處處透著大氣,比清江縣衙要氣派多了。
至于那婦人和小姑娘,可就沒那麼淡定了,婦人面色蒼白,勉強還能保持鎮定,小姑娘拽著母親的衣角,明亮的大眼楮里面滿是恐慌之色。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楚雲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子,笑著說道。
這群王八蛋,這麼小的孩子要是被嚇到了,怕是會形成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許久之後,才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端午~。”
“端午啊~,名字真好听呢,剛才你請哥哥吃面了,現在哥哥請你吃東西好不好呀~?”楚雲看著她說道。
“吃面~,要~,要付錢的~。”小姑娘搖了搖頭,看著他,怯怯的說道。
“端午~!說什麼呢~!”婦人一把將她拽在身後,急忙對楚雲說道︰“公子別听她的……”
楚雲聞言一愣,隨後就笑了出來,轉頭看著李萱,問道︰“你身上有沒有帶銀子,剛才吃面好像忘記付錢了~。”
李萱當然不會自己帶銀子,一名有眼色的護衛及時的遞過來一錠。
“娘~,找錢~。”似乎是受了楚雲的感染,小姑娘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了,接過銀錠,遞給了母親。
她只見過碎銀子,並且知道每當客人用這樣的東西結賬時,娘總會找回去很多銅板。
“沒規矩,快把銀子還給……”婦人板著臉訓斥小姑娘的時候,楚雲擺了擺手,從懷里取出了一個紙包,打開之後,放在小姑娘的面前,說道︰“這下可以請你吃東西了吧~?”
紙包里面是小胖子送給他的蜜餞,作為交換,楚雲必須隱瞞他在外面和人打架的事情,至于臉上的淤青,對外的官方說明是摔了一跤造成的。
不得不說,小胖子在吃之一道的造詣還是不淺的,送給楚雲的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聞著蜜餞的香味,小姑娘咽了一口口水,卻沒有立刻伸手,抬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小聲問道︰“要錢嗎~?”
“這是哥哥請你吃的,不要錢哦~。”楚雲笑了笑說道。
“謝謝哥哥~。”小姑娘最終還是伸出了手,只拿走了一塊,將其分成兩半,多的一半遞給了婦人,回頭看著楚雲,說道︰“下次我請哥哥吃面,不要錢……”
周圍的衙役都快看傻了。
從來就沒見過到了公堂上還這麼囂張的人,有說有笑的交談就不說了,現在居然還吃起了東西,到底有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
不過還別說,那小姑娘吃的是什麼東西,聞起來這麼香,好想要一塊嘗嘗……
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卻沒有一位衙役敢這麼做,敢在公堂上這麼放肆的,不是瘋子就是真的有所依仗,能隨身帶著護衛的人,顯然不可能是前者。
他們只需要當做沒看到就好,麻煩還是留給縣令大人吧。
李萱在一旁看的詫異,終于忍不出將楚雲扯到一邊,好奇的問道︰“你以前認識這小姑娘~?”
“第一次見到~。”楚雲搖了搖頭。
李萱臉上更加疑惑,他還是第一次見楚雲對于一個陌生人如此友善,狐疑的問道︰“你該不會是對這小姑娘……”
“滾~!”
楚雲毫不客氣的吐出了一個字,這家伙的思想未免也太骯髒了,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對于這小姑娘的好感,完全源自于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可能是看到她的樣子觸動了某些回憶,畢竟他自己小時候,也吃過不少苦姑且就當做是她比較合自己的眼緣吧。
李萱再次好奇的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從楚雲手里的紙包中拿出了一塊蜜餞,剛剛扔到嘴里,一道怒斥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大膽~!公堂並非食肆,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公堂之上放肆,好大的膽子~!”
看到那位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後堂走出來,李萱細嚼慢咽吞下了蜜餞,擦了擦嘴,這才抬起頭,看著那男子淡淡的說道︰“今日在街上看到潑皮惡霸欺壓良善,官差居然不管不問,甚至還助紂為虐,雖是平民,讀過聖賢書,卻也有一身正氣,想問問縣令大人,這京城之地,天子腳下,還有王法嗎~?”
“聖賢書,平民~?”楚雲聞言怔了怔,看了看李萱,再看了看堂上的中年男子,一時無語。
“聖賢就教的你放肆公堂嗎~?”魯敬聞言,眼中光芒微微一閃,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
魯敬是京城令,自然清楚哪些人不可招惹,對于那些勛貴尤其是可以不賣魯國公府面子的勛貴,更是了如指掌。
“不敬公堂,本應施以杖刑,以儆效尤,看在你是個女子的份上,便饒恕你一次~。”魯敬坐在主位之上,淡淡的說道。
听到堂上大人的話,那婦人拉著小姑娘立刻跪下,她們要是也不懂禮,可是要受罰的。
“宋捕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給本官細細講來~。”魯敬再次開口,不管暗地里怎麼偏幫,明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回秉大人,屬下像往常一樣,帶人在街上巡邏,發現街邊有人毆斗,立刻上前制止,豈料那行凶之人不听規勸,目無法紀……”宋捕快一臉正氣,一副盡職盡責的樣子,指著李萱的兩名護衛,又指了指被兩名捕快抬回來,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漢子,說道︰“這便是那兩名暴徒以及受害之人~。”
“一派胡言,分明是這惡漢搶奪這對母女的錢財,你們身為官差,居然對此不管不顧,分明是和他有所勾結,蛇鼠一窩……”李萱抬頭看著堂上的男子,問道︰“難道縣衙之內,全都是這種尸位素餐,不顧百姓死活的人嗎~?”
看著李萱一身正氣,楚雲覺得這個世界上要是有影帝評選的話,肯定有她的一席之位。
好好的郡主身份不利用,非要裝作沒有背景的樣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怎麼看,堂上的那位京官,印堂都隱隱的有些發黑,近日必有一劫啊~!
”啪~!““放肆~!”魯敬一拍驚堂木,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