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皇室貴冑,公主郡主,蹭飯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涵養和禮節可言。
因為有客人在,作為內眷的香痕和玉兒她們在另一處房間吃飯,小郡主李萱看著爐上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火鍋,心下大為好奇,這種吃法,他倒是從來沒有試過呢~!也不和楚雲他客氣,迅速撈起一塊羊肉就往嘴里塞。
被燙的像狗一樣呼氣,也舍不得吐出來,臉色通紅,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李月本來也像她一樣,一塊豆腐已經夾上了筷子,見到小郡主李萱的樣子,先晾了片刻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楚雲有些心疼,初冬的天氣,新鮮的蔬菜已經極難尋覓,即便是有,價格也比較昂貴,而且因為窖藏的緣故,口感和營養都不能和新鮮蔬菜相比。
因此每周一次的火鍋,都是以菌類為主,配上豆腐,蘿卜,肉類,以及極少的白菜青菜,不巧這一次恰好被她們趕上了。
第一次好不容易吞咽下去之後,肚子里面火辣辣的,李萱第二次就學乖了,先將撈上來的東西放在碗里,等著晾涼,然後才滿意的看著楚雲說道︰“倒是第一次嘗試這種吃法,等明天讓王府的廚子過來學學,整天吃那些東西也吃膩了。”
這種直接在鍋里撈東西的方法,非常適合如今這種偏寒的天氣,山珍海味吃上這麼多年也會膩,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在香痕坊蹭過不少次飯的李萱,覺得楚雲做的飯比王府的飯菜還要合她的口味,真不知道皇伯伯賞賜王府的那幾個御廚到底有沒有真材實料,如果讓楚雲去王府當個廚子,每天吃飯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楚雲還不知道對面那貨心里已經在考慮挖牆腳,他忙著把自己喜歡吃的菜先撈出來一點,稍微慢上幾步,一會兒可就真沒得吃咯~。
吃到一半,李月瞥見床邊櫃子上的一個酒壇,眼中微微一亮,站起身來,楚雲還沒有來得及提醒,她就已經打開壇塞,仰頭猛灌了一口。
楚雲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那是他用來傷口消毒的酒精啊~!濃度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啊~~!媽媽咪啊~~!
李月放下酒壇,俏臉之上瞬間涌出了一抹紅暈。像極了盛開的桃花~~!
“我累了~,先睡會兒~~。”
說完,便躺倒在楚雲的床上,再也沒有聲音傳來了。
“月姐姐的酒量什麼時候變的那麼差了~~?”李萱疑惑的喃喃了一句,隨後擺了擺手。
一個時辰之後,李萱終于滿意的離開了。
李月也走了,是被上次見過的那老嫗抱著走的。
那老嫗從床上把她抱起來的時候,還用懷疑的眼神認真看了楚雲幾眼,像是他對公主殿下做了什麼不軌的事情一樣,讓楚雲的心中頗為郁悶。
對誰做也不能對她做啊,萬一不小心砸手里了,哭都來不及呢~~。
兩個人吃完了抹干淨嘴就走,留下一片殘局,還得……玉兒來收拾。
而此時,越王府,剛剛回到府中的小郡主,看著眼前的一位老者,目露關切之色,小聲問道︰“吳夫子的身體好些了嗎~?”
李萱對面,發須皆白的老者撫了撫胡須,說道︰“多謝郡主關心,老夫身體無恙。”
隨後,老者又嘆了一口氣,無比唏噓的說道︰“未曾想到,大小二石,竟能在同一時間落地,老夫居然錯了一輩子……”
“夫子不必介懷,人非聖賢,天地間的至理亦不能盡數知曉。”李萱安慰說道︰“況且天地之大,我們未曾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
“呵呵,郡主言之有理,便是聖賢不能避免過錯,我等俗人更是如此。”想不到郡主殿下居然有如此言論,老者心中大為欣慰,看來這些日子在自己的敦敦教誨之下,郡主也長進了不少,讓他以後對王爺也有個交代。
笑著問道︰“比如什麼呀~~?”
李萱微微一笑︰“比如,夫子以為我要舉個例子。”
“……......”
看著這位吳夫子一臉呆滯的表情,李萱心中無比暢快。
從楚雲那里學來的招數,還真是實用啊!
老人家受不了李萱的急轉彎,短暫的呆愕之後,吳夫子老臉上略顯尷尬,說道︰“既然郡主回來了,便早些開始今日的課業吧。”
老夫子顯然已經從早上的打擊中緩過神來,盡職盡責的將今日落下的課業完成。
李萱對于老頭所講的有關歷法,天文,之類的東西並不感興趣,不僅僅是因為枯燥乏味,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吳夫子所說的,和他從楚雲那里得知的,相差甚遠。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給李萱灌輸的東西太多,導致他到現在還沒有徹底消化,或者是他又被禁閉在王府,做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郡主,接下來的幾天里,楚雲再也沒有在香痕坊中看到她。
舒婉清帶著那些伶人在排練畫皮新劇,楚雲常去的勾欄也數天沒有開門,只有喜歡爬牆的少女小桐,偶爾會從院牆另一邊冒出腦袋,詢問他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問清楚之後,又飛快的跳下牆頭,許久不見蹤影。
好在這些日子他也不是閑著無聊,沒事的時候,將以後會用到的故事劇本之類先寫了出來,到時候交給他們,之後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
在沒有復印機打印機的年代,也只有手抄這一個途徑,而且也只能是他親手抄寫,連找人代筆的可能都沒有。
毛筆寫字可比鉛筆圓珠筆累多了,類似于《西游記》《白蛇傳》這樣的長篇大作,暫時還不在楚雲的考慮範圍之內,《聊齋》相對來說更加適合一點,故事不長,內容卻非常吸引人,其中的經典故事更是不少,撐起一座勾欄,綽綽有余。
他每天會寫幾篇故事,若是抄寫的累了,就在院子里走走,做一些不太劇烈的動作,香痕偶爾會過來指點一下,當然,每天的真氣理療也從來沒有落下過,身體恢復的速度奇快,如今差不多是十一月中旬,若是保持這樣的速度,在年關之前,他的身體便可以痊愈。
“明日是父親的忌日,我和玉兒要回寨子祭奠,相公身體還未恢復,便安心待在這里,明天我會讓陳大叔過來的。”吃飯的時候,柳香痕對楚雲說道。
楚雲愣了一下,隨後說道︰“雖然還沒有痊愈,但多走些路也不礙事,我和你們一起回去吧。”
老丈人的忌日,他這個做姑爺的,是該回去祭拜祭拜。
況且整日都縮在這麼一處小小的地方,恐怕舊傷還沒好,又得憋出新病,好久沒回翠柳寨了,回去看看也好。
“山路難行,還是我和玉兒去吧~~。”柳香痕看著他說道。
“真沒事了,不信你看~~。”柳香痕對他的身體狀況還抱有懷疑,楚雲已經站起來,拍拍胸脯,扭扭腰,繞著屋子快速的走了一圈,示意那點山路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
見楚雲堅持,柳香痕也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姑爺~,你不吃飯了嗎~~?”玉兒看著楚雲站起來之後就沒有再坐下,碗里還剩下不少飯菜,疑惑的問道。
“呃~~……,等一下,剛才好像扭到腰了~~……”楚雲一只手放在腰上,一臉尷尬的說道。
做人還是不能太過得意忘形啊,不然容易扭到腰/(ㄒoㄒ/~~。
這一次,香痕用獨門手法幫他按摩了好一會兒,那種一陣一陣的痛感才逐漸消失。
美美的做了一個好夢,第二日一早,關上店門,照例在車行租了馬車,在翠竹山下下車,沿著山路直向翠柳寨而去。
祭奠老丈人的過程很簡單,沒有請道士開道場,也沒有請和尚念經超度,二人將墳頭以及附近的雜草清理干淨,燒了些紙錢,將一壇香痕坊出產的烈酒盡數倒在了墳前的泥土中,楚雲也上前恭敬的叩首之後,便和玉兒先行回去,香痕則還要在哪里守上一會兒。
穿過寨子的時候,遇到柳氏族人,大都會過來熱切的詢問一番,他在香痕坊中的時候,他們偶爾也會帶些東西去看看,放下東西,問上幾句,再小小的待上一會,便起身告辭。
之前的恩怨,如今倒是不會有人再去提起,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一副鄰里和睦的美好場面。
“姑爺~~,身體好些了嗎~?”走到寨子某處的時候,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從院子里面跑出來。
“哈哈哈~~,如今已經沒有大礙了~。”楚雲臉上的笑容比剛才要熱情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啊~。”馮伯聞言,臉上的皺紋笑開了花。
姑爺和大小姐一向對他幫襯有加,家里的米面肉菜從來都沒有斷過,前些日子,大小姐來家里,留下來不少銀錢,他本想拒絕,但大小姐態度堅決,他也只能收下。
“馮小子,我那椅子修好了嗎?”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楚雲回頭一看,住著拐杖,佝僂身軀的老人向著這邊緩緩走來。
“四叔公~~。”小丫頭玉兒急忙招呼了一聲。
翠柳寨中,能這麼稱呼馮伯的人只有一位,除了老當益壯的四叔公,沒有人有這個資格的。
“四爺~~。”馮伯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已經修好了,今天就給您送過去。”
四叔公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目光放在了楚雲身上,咂了咂嘴,搖頭說道︰“讀書人啊,好是好,可就是體格太弱了,想你們祖爺爺當年,文武雙全……”
片刻之後,老人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輕輕拍了拍楚雲的肩膀,說道︰“以後呀,還是要多花點時間,練習練習武藝,別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能把你欺負咯……,有什麼不懂的,向你家娘子請教……”
如此告誡了一番,老人這才擺了擺手,慢慢的溜達遠了。
看著老頭子幾步一頓,身體佝僂,怎麼看怎麼像半只腳已經踏進了土里,實在想象不到上次他是怎麼一只手拎起實心搖椅的,回去的路上,楚雲好奇的問小丫頭︰“四叔公年輕的時候會武功嗎?”
“不知道啊~……”小丫頭有些呆萌的搖了搖頭,“玉兒和大姐小的時候,四叔公就是這樣子的……”
玉兒說的小時候,差不多是十年以前的事情,楚雲心中不由的有些驚嘆,四叔公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啊。
水桶腰婦人站在自家門口,看著楚雲和玉兒走進院子,臉上的表情極度復雜。
李剛死了,他綁了香痕家姑爺,想要搶奪花露水配方,卻在最後死于和另外那些歹人的內斗。
她之前明明已經看出了李剛的不軌之心,但沒有及時提醒,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就做了那種事情。
李剛父母早亡,從小到大,她對這位親佷子的照應頗多,得知他死訊的時候,心中的感受,復雜難言。
這種復雜,在見到了楚雲的時候,更加清晰。
雖然他是罪有應得,但說到底,也是她的親佷子啊!
許久之後,二嬸娘吳氏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了屋里。
與此同時,清江縣衙,李月看著手中刑部剛傳來的一份公文,好看的黛眉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