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芝的小臉唰地漲紅。
李元清見了只是笑笑,從納戒里取出一只竹杯,盛了魚湯遞給少女。
“嘗嘗。”
他身後的時千秋轉過頭,沖著唐芝芝豎起大拇指笑道。
“試試吧,大師兄的廚藝可是天下一絕。
這簡單的魚湯也能給他炖出絕味來。
端得是~鱸肥菰脆調羹美~”
“多謝大師兄。”唐芝芝雙手接過竹杯,點頭行禮,姿態很是恭敬。
她捧著竹杯在時千秋身旁坐了下來,小心地吹了吹湯面,才小口啜飲起來,目光還不時瞟向一旁的老院長。
魚湯入口,一股暖意和鮮香彌漫開來,唐芝芝舒服得眯起眸子,兩只小腳不自覺地輕輕搖晃。
醒來後的那股不適感,也隨之悄然散去。
“我記得小七有修儒吧?”
聶封刀朝身旁慵懶青年問道。
時千秋咬了一口煎魚含糊道。
“是有,武儒雙修。”
“那待她回來,便讓她入仕去吧。”
老院長聶封刀開口,“雖原則上不允女子科舉,不過以千秋那邊的關系,疏通一下應當可行罷?
再不濟,去皇宮任個女官,暫且避避風頭。
過幾年五國演武再放出來罷。
學宮內不安生。”
“噗——!”
正眯眼享受濃湯的唐芝芝,听得這番話,驚得將嘴里的湯汁全噴了出來。
“咳咳……”她拍著胸口,嗆咳不止。
不會吧?姐姐豈不是剛回來就要被趕走?這怎麼行!不成不成。
時千秋瞧見唐芝芝的反應,嘴角微翹,接過院長的話頭。
“話雖如此,師妹畢竟是女子習儒,恐怕學得未必精深,搞不好還在習‘三百千’呢。
再者,讓她入宮當女官伺候別人,以她的性子,怕是不會樂意。”
聶封刀斜睨他一眼,吹了吹胡子,再次收桿拋竿︰“老夫雖不習儒,你小子也別真把我當老糊涂糊弄。
還在‘三百千’的程度,能到儒道七境?”
“老人家消消氣,”時千秋笑嘻嘻地說,“待師妹回來,再細問她不就行了?反正儒院也能旁听,再不濟,不是還有我在嘛。”
“哼,老夫是怕你們受欺負。”聶封刀哼了一聲,“此次施法,我這分身怕是要沉睡好幾年了。”
他身後給鍋焯水的良鹿男子微微一笑,眼底閃過微不可察的銳意。
“院長放心吧,如今的造化院已不是從前了。
無論是誰想要動我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老人家安心去睡便是,不還有祭酒大人看著呢嘛……”
時千秋嚼著大師兄遞來的煎魚,含糊地補充。
“院長,”燧無涯取出一柄紫竹魚竿遞過去。
“這是此次去天竹林采的偽虛竹所制。
那偽虛竹乃是虛竹的伴生之物。
可惜那株虛竹已被人采走,這偽虛竹還是隱蔽陣法內角落里漏下的一株不起眼的小筍長成的,您試試合不合手。”
二師兄燧無涯取出一柄紫竹魚竿遞給老院長。
聶封刀樂呵呵地收下魚竿。
“無涯有心了。”
這時,一只鶴使載著一位白玉面具男子緩緩降落。
“哎呀呀,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好久沒嘗到元清師佷的靈膳手藝了。”
“師叔。”李元清見來人,輕輕躬身行禮,順勢遞了一杯魚湯過去。
面具男子揭開一角白玉面具,飲起湯來。
他坐到老院長身旁,幾個小輩都識趣地安靜下來。
“我和聶師叔有話要說,小孩們就先下山去罷。”
時千秋起身拍拍屁股撇了嘴。
“祭酒大人都發話了,師佷哪敢不從呢。”
大師兄李元清和二師兄燧無涯則很有禮數地微微拱手︰“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唐芝芝見狀,也連忙跟在師兄們身後行禮。
待幾人身影消失,聶封刀才開口問道︰“平息了?”
“自是,听說國君遣了游龍將軍和另兩只步軍過去。
加之此次深淵入口恰在十萬大山之側,有眾多妖族相助。
此次又是完全將深淵入口打崩,再累積上這些年東征西討的軍功。
霍小將軍此次要封侯了啊。”
“你在擔心?”聶封刀目光如炬,“擔心那小子並非學宮一系?”
“師叔這般想柏溪?未免有些傷人了。”
謝柏溪搖搖頭,“況且學宮不得插手大唐內外政務。
我既無此心,亦無此由頭。
真正坐不住的,是學宮內其他人。
如今大皇子庸碌,前些年又出了那檔子事,廢嫡之聲在朝堂上早已有人提起。
只怕用不了多久,國君就會下定決心。
眼下各路勢力都在爭相選邊站隊,押注皇子。
老國君雖年事已高,但手腕鐵血干練……
我是怕學宮里面,有人會干出傻事來。”
說罷他將杯中魚羹一飲而盡。
二人沉默半晌。
還是祭酒謝柏溪先開口︰“師叔在那邊鎮守沒什麼大礙罷?”
“能有什麼大礙,來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畜生。
大多連我一刀都受不住。”
聶封刀淡淡道。
“那就好,那就好……”謝柏溪附和著。
老院長盯著驟然繃緊的魚線問道︰“我听此前國君批了新途徑詭道研究,進展如何了?”
“有燕軒弈教授領頭,已是有凡俗嫁接了八階詭物肢體。
能穩定保證不被影響心智或是異變成詭物了。”
老院長點點頭,隨後抽竿上魚︰“不錯。
我與這些東西打交道這麼久,總歸是有些了解。
它們所使用的力量不屬于此界,在位階上卻比此界的各種修力略高一籌。
這也是為什麼同境修士很難單對單打過同境詭物。
有了他們的手段也能更好了解對面多做準備。”
他囑咐完,似乎又想到什麼,補充道︰“老夫這分身要沉睡幾年,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把造化院看顧好。”
“這……”謝柏溪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聲音有些遲疑。
“有什麼難處嗎?”
老院長轉頭,犀利的眼神打在祭酒身上。
面具男子嘆口氣。
“這些年對造化院的諸多優待,早已引得學宮內其他院的長老們頗有怨言。
說我一碗水端不平,資源盡往關系戶傾斜。
學宮祭酒當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啊。”
聶封刀冷哼一聲︰“哼!一群患寡而患不均的醪糟東西。
當年我造化院弟子用命去填深淵的時候怎麼不見有人吭聲?
我去其他幾個老東西的山頭走走,若不是這幾個老貨默許,怎敢有人跳出來說我造化院半個不是?”
說罷,他便利落地起身,撇下魚竿,身形沖天而起,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謝柏溪一人坐在原地。
面具下謝柏溪只得苦笑一下,這個師叔真是猛啊。
輩分大實力硬。
他的輩分已經不小了,被上一任道院院長直接收為徒弟。
不少上了年紀的長老見了他都要稱一聲師叔。
可在聶師叔面前,依然得恭恭敬敬。
罷了,任他去敲打一番,自己也樂得清閑一些。
遠處其他山頭傳來震動,一聲響徹眾多空島的怒吼在眾多學子教授耳邊響起。
“聶封刀,你瘋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