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
方絕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每隔小半年時間，方絕就會前往聖地肅清區範圍內一次，打听聖地弟子凌雪的消息。
找個離聖地近的酒樓，往那一坐，其間修士往來，自然有人討論這些東西。
唯一不好的是，離聖地太近，會時常有檢查。進行個人實力身份登記。
方絕不敢再封印自己了。因為煉氣期修士失去了法力，真的會被凡人武者反殺。
這段時間，方絕得到了好幾條非常有用的信息，第一，凌雪是聖地的親傳弟子。這點出乎方絕意料。算是驚喜。
第二，雲海秘境剛剛結束，凌雪沒能趕上，只能等下一屆秘境開啟，她才能進入，在那里面進行突破。這是聖地的門規限制的。
這個消息，對于方絕來說，極為重要。因為這樣一來，她的實力目前，就只能是煉氣期。
第三，就是關于雲海秘境。方絕沒有資格打听這種事情。只能道听途說，听別人說這件事情。了解的真實情況有限。
前往聖地範圍內，次數多了，方絕對于聖地的威望，也更加有了具體概念。這也更加堅定了方絕的計劃。
方絕嚴格按照計劃進行，提前一個月，最後一次去聖地肅清範圍邊緣處，再次出手引發瘟疫。
這次方絕是以修士的身份出場的。而且沒有第一時間趕到瘟疫現場。是作為第二批次人員，風塵僕僕一路趕來。
而凌雪依舊跟著接了任務的弟子，出來拯救百姓。
二人于瘟疫源頭，一處山村相遇。方絕身穿青袍在人群里忙碌的身影格外顯眼。
“是你？”凌雪很是驚訝，他真的成了修士？成了修士還這麼關心凡人性命？隨後又明悟過來。
他全家死于三年前那場瘟疫之中。那時候他還是凡人，為了救人，他都敢豁出命去。現在他是修士了，有瘟疫的地方有他在，再也正常不過了。
“好久不見凌姑娘。我還要多感謝你呢。
我入了修行才知道，法不可輕傳。我們上次見了一面，你就傳我道法，這等恩情，無以為報。”
方絕認真的和凌雪說著。
“不要計較這些。你這三年，去了哪里呀？當年我去城里找同門去了，你就不辭而別。”
凌雪看著眼前少年，他愈發的返璞歸真，平淡如水。
“四處游歷。救死扶傷。”方絕表現出來一副看透紅塵的樣子。
二人老友見面，自然是敘起了以前。
凌雪朝著方絕說道，“那正好，這次還是你給我當副手吧。”
“好。”
二人開始救治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方絕有了法力，可以一次煎藥幾十份，工作效率提高了幾十倍。
二人配合也愈發默契。
這次瘟疫，有修行中人出手，和上次差不多。基本上七八天，就已經完全控制住了。
河邊，水流平緩，微風吹拂。
凌雪一身白色長裙落地，面容皎潔，目光清澈，她看著眼前少年，他相貌平平，身上卻有一股子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沉穩。
不讓人著迷，卻讓人如沐春風。
上次匆匆一別，凌雪對他只是頗有記憶而已。這次再重逢，凌雪卻是多了幾分喜悅。
凌雪聲音清脆，開口說道，“你有什麼打算？還是四海為家嗎？”
方絕十分瀟灑，回應道，“是。不過，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求凌姑娘幫忙。”
“叫我名字就好。凌姑娘听起來太別扭了。”凌雪不習慣被朋友稱呼凌姑娘。
“那好吧，凌雪。我听聞這世上有斬記憶法術，你會不會？”
這是方絕計劃里的重要一環。
方絕布局引發瘟疫，引的是聖地善良之人。無所謂是不是凌雪。
既然是善良之人，就憑瘟疫中，方絕對凡人的態度，方絕所做的事情。對方都會和方絕成為好朋友。
到了計劃最後時間，方絕都會問對方要一份斬記憶法術。只不過用的理由不同罷了。
女修感性，方絕會以愛上對方為理由，問其要這份法術用來斬掉關于對方的記憶。
男修理性，方絕會以自身全家死于瘟疫，內心日夜受到煎熬為理由，討要這份法術。
一是至情，二是至孝，這兩個理由都很好。
“你要這個干什麼？”凌雪有些不理解。斬掉記憶是需要法術竅門的，可不是，是個修士就會的。這種法門比起搜魂之術，不知高級了多少倍。
搜魂乃是強制，幾乎是個修士都會這種手段。但是，這種暴力手段會對目標神魂會造成永久損傷且不可逆。
斬記憶法術，卻是微操。極其考驗修士的道法水平。
方絕目光看向水面，水流平緩，微風吹起，河水泛起層層漣漪，波光粼粼，岸邊水柳枝繁葉茂。
“落花已作風前舞，流水依舊只東去。我要這道法術，只自用。絕不對他人使用。還請凌雪姑娘放心。你若是沒有。我再去想別的辦法。”
方絕沒有明說，但說完之後，目光炙熱的看著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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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
凌雪衣裙迎風擺動，她如何听不出來他話里的意思？
所以，忘不掉的記憶就要斬掉嗎。
凌雪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臉色發燙。別過頭去，看向天邊雲霞。而後說道，“我不會這門法術。我可以回宗門幫你看看。”
“那就多謝了。此恩，來世再報吧。”方絕說完就要告別凌雪。
“這是同音螺，有事可以通信。我取了這門法術，再給你送來。”
方絕看著她伸出來的手。故意裝作沉思了一會。然後說道，“還是不用了吧。免得睹物思人，越陷越深。一個月後還在這里見吧。”
方絕說完之後就駕著雲彩離開了。
凌雪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握緊了手里的玉螺，到最後，也只是輕嘆一聲，便轉身飛回宗門了。
自己和他身份懸殊太大，且不說宗門會不會同意，自己還有仙道要追求呢，又怎麼能兒女情長？趁著愛意未起，還是斬滅的好…
青石城。
陳府大廳。
陳家家主詢問方絕，“你知不知道青石城附近，被魔頭血祭掉幾十個村子鎮子了。都死了幾十萬人了。”
陳家家主最近兩三年，真的很煩躁。
陣法一事，遲遲不能提上日程。因為這小雜種說了，用暗夙銀作為陣法主材料，會有八成把握。換成千滾銀，只有四成把握。
可暗夙銀是管制品，陳家家主哪里有本事能悄無聲息的搞得定？
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陳家家主日夜提心吊膽，生怕別人知道了陳家的謀劃。
“知道這件事，但不知道死這麼多人。不過父親還是穩妥點好。那魔頭很有可能是路過的，千萬不能讓他發現咱們的異常。咱們就當無事發生即可。”
方絕引導陳家家主，不能讓這老狗把注意力放在魔頭血祭村莊事情上面。
這老狗要是真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自己就算再小心，也會有破綻的。
這不怪方絕吃窩邊草，而是其他地方的草，吃不了。
陳家家主一撫額頭，說道，“那魔頭簡直可惡至極。他血祭完村子拍拍屁股走人了倒是輕松。那些築基家族，金丹家族已經派出家族子弟，組成了巡查組，隔三差五的就來檢查這些煉氣家族，每次來我都得小心應付。生怕暴露出異常。”
陳家家主朝天發誓，都不知道發了幾回了。
那些築基，金丹家族勢力的人，堪比吸血魔頭，每次來，陳家家主都得付出一筆靈石。
不是陳家如此。是所有煉氣家族都要花錢保平安。
不給？好啊，那他們就懷疑你家族和魔頭有關系，你有辦法嗎？
陳家要是干淨，給點靈石就算了。自然不怕。可陳家家主心虛啊，他怕陳家被人注意到。
所以，陳家家主積攢了一輩子的靈石，被方絕 了一遍，又被這些家族勢力派出來的巡查組拔了一遍毛。他心里自然煩躁。
陳家家主郁悶的揮了揮手，讓方絕退去。
方絕回到山莊，一切都正常。
綠柳山莊外，春去春又來，花謝花又開。
三年了，上岸計劃是後來制定，恰巧趕上了滅門計劃，兩個計劃並列，方絕實施了整整三年。也是時候收尾了。
夜風微涼，寒月高懸。
方絕手里提著一壺米酒，一份糕點，獨自一人到了母親墳前。
把糕點打開，把米酒灑在墓前。這是母親最愛喝的桂花米酒。每到逢年佳節，母親必定會飲上一壺。
方絕輕聲細語道，“娘。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我必定要報。別說他是我父親，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我說殺他全家，就一定殺他全家…”
方絕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持續到後半夜才悄然退去。
陳府大廳。
“父親，就用千滾銀吧。這段時間，我時常研究陣法，我有七成把握，可成功。父親若是不放心。就由我先來。
但此陣法逆轉陰陽，強行更換靈根，有傷天和。青石城還需要布置一套遮掩天機的陣法才行。不然，到時候恐怕會有人前來搗亂。”
方絕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還需要布置陣法？”陳家家主只覺得方絕說的有道理。
萬一被別人打斷可就不好了。
“是五行陣法。我已經選好了位置。但我實力不夠，還得父親親自出手才行。”
方絕靠著血魔經，吞噬了幾十萬人，已經是煉氣八層修士了。手持萬魂幡，已經煉氣期無對手。布置這個陣法，自然是手到擒來。
但方絕要他自己親自布置陣法。他死了，就怪他自己蠢。
至于血祭村莊帶來的各種影響，引來的各方勢力注意及巡查，都有這條老狗出面處理，方絕一點也不擔心會暴露。因為這條老狗比方絕還要害怕暴露。
陳家家主一直都認為方絕是煉氣二層的修士。對于方絕有所防備，但並不高。一個煉氣二層的雜靈根還能反了天？
“好。”
隨後，陳家家主在方絕的帶領指揮下，把一百零八桿陣旗，施展法訣，插入青石城四面八方。由于城內沒了幫派勢力火拼打斗。這些陣旗也不會被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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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方絕再次開口，“父親，咱們按照計劃進行。
半個月後，我們就開始。這段時間，我會前往聖地範圍內，購買千滾銀，還有其它材料。我們不能只顧著自己，家族還有那麼多人呢。”
方絕算準了，臨近重要關頭，陳家家主不可能離開青石城的。
果不其然。
陳家家主沉思良久，臨近最後時刻，這小雜種應該不會臨陣脫逃，他是雜靈根，比任何人都要著急提升靈根，于是開口，“嗯。那就以半個月時間為期限。這里是二十萬下品靈石。你拿去購買材料吧，以你的修為，往來聖地，也大概半個月時間。”
陳家家主之所以放心方絕。是因為他去聖地範圍內購買材料。聖地和百鬼城可不同。
方絕領了靈石。就離開了陳府。
方絕第一時間趕往的是百鬼城。去那里購買一顆養脈丹。
方絕到了之後，才發現，這里居然沒有賣丹藥的？
沒有辦法了。
方絕只能看誰有，看誰是出身名門。然後當著他的面，提出用靈石購買。
也不多，就三萬靈石。築基修士看不上眼，只有煉氣修士才會看得上。
對方又不是傻子，那可是丹藥，肯定不賣啊。對方不僅不答應，還記住了方絕的樣子，跟蹤方絕一路，出了百鬼城。
他想要方絕的靈石。就那麼簡單。
卻不知，這壓根就是方絕用靈石釣魚呢。
方絕把他引到一處，然後祭出萬魂幡。他只掙扎了片刻，就被萬魂幡吞噬。
此人死于貪心，而非是自己。方絕這樣想著。然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聖地範圍內，那處河邊。
從半路，方絕尋找到了一個和自己身高長相年齡差不多的少年。然後帶著他，一路疾馳。
那處河邊。
方絕趕到這里已經很久了。等了一天，才等來凌雪。
“這是你要的法術。”凌雪把一塊玉石交給了方絕。
方絕接過來之後，便朝著凌雪說了一句，“我要去雲游天下了。經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還望珍重。”
凌雪心里略微有些難受，說道，“你沒什麼要說的了嗎？”
二人救治那些重癥病患，相互配合，相處了那麼久，若說一點感情也無，那才是假話。
方絕看她那副樣子，只說了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方絕說完之後，便開懷大笑的離開了。
原地留下凌雪看著此間少年的背影發呆良久。
就在凌雪想要回宗門的時候。
遠處傳來劇烈打斗聲。就是剛才那少年離開的方向。
凌雪瞬間飛了過去。
那是一處山林。一道黑影極速掠向天邊，一位青袍少年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地上，那少年已經面目全非，頭發凌亂，身上不知多少傷口。只是手里死死的攥著一塊玉石。
這一幕，深深地刺激著凌雪。
他死了。那個為了救凡人于水火之中，不顧自身安危的少年死了。
甚至上一刻，他還在跟自己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一刻，他已經成為了一具尸體。
這種劇烈的感情沖擊，讓凌雪腦海瞬間失神，她瞬間上前，抱起那少年，淚水滑落臉頰，“不…”
凌雪對那少年愛意未起，卻已生了情根。
少年的存在，證明了凌雪的想法是對的。凡人的命也是命，是有人在乎的。凌雪不再是孤獨一人堅持為善了。
這條至善之道，是有人在走的。
可現在，那少年死了。
凌雪發現了少年手里，不僅僅有自己剛送的玉石，還有一縷頭發？
難不成？
凌雪拿起頭發，開始施法。瞬間頭發成灰，那些灰燼執則是指引著一個方向。
能被煉氣二層修士抓到頭發的魔頭，那魔頭的實力，絕不會很強大。
凌雪匆匆埋葬了眼前少年之後。她的內心被怒火點燃。一路朝著那灰燼指引的方向極速飛去。凌雪發誓，不誅殺此魔頭，誓不罷休……
陳府大廳。
方絕一路靠著燃燒生命本源的力量逃亡回來之後，剛落地，就立馬和陳家家主開始了陣法。
必須要和凌雪拉開距離，形成時間差。因為她是聖地親傳，身法肯定是上等，速度比方絕快。
方絕逃命，極速趕回陳家所損失的壽命，正好由布在青石城的五行化生陣煉化全城百姓所補充。
此城損失四十萬人口，也抵不過凌雪一個。她死了，聖地才會派人來。
而城外綠柳山莊，是沒有人知道它是隸屬于陳家的。因為知道的都要死。
“兒子，這真的能成功？”
事到臨頭，陳家家主還是有些不信。
“放心吧。此陣名為轉靈陣，可逆陰陽，而且又不是憑空虛造靈根，只是借助媒介，讓陣眼兩處之人更換靈根屬性而已…”
………………
“師兄？”
“師兄快醒醒別睡了。”
方絕被人叫醒，睜開眼楮，看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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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霧氣還沒散開。
映入眼簾的是那對雙胞胎侍女。她們正跪倒在地，在大樹底下搖晃著方絕的胳膊。
“師兄，你夢到了什麼？怎麼流眼淚了？”
“妹妹，不可無禮。”
方絕坐起來擺擺手，表示無妨。
她們這對並蒂蓮也是可憐人。被父親隨意送給別人不說，家族還被滅了門。
“我師尊不是不讓人來探望嗎？我在此睡了多長時間了？你們不是去了外門嗎？”
方絕一連串拋出了好幾個問題。
妹妹徐舒望性格活潑開朗，她當即開口，“是師尊命我們來叫你回去的。還有一個月，師尊的天君典禮就開始了。我們被師尊安排到了外門。是我們自己回來的。師兄身邊總需要使喚的人呀。”
“叫我回去？”方絕沒有想到，在這里居然睡了那麼久。一個月的時間啊。
仿佛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嗯。各方勢力都已經陸陸續續來人了。師兄作為摘星峰親傳弟子當然得回去啊。”
“而且，大離仙朝九公主也來了，她指名要見你呢。說是感謝你在秘境里對她的救命之恩。不然，她就死于魔頭之手了。”
方絕聞言，心里一驚。這妖女，怎麼會來？
隨後起身，抖落身上的落葉。說道，“那就走吧。”
姐姐徐望舒則是上前一步提醒方絕，她看見了方絕身上還有落葉，和一些灰塵，還有樹上滴落的露水。
尤其是清晨的霧氣還沒散開。沾染了方絕一身。連他頭發都有些濕潤。
“師兄，要不要換身衣服再去見師尊？”
方絕臉色平淡，目光堅定，“不過許些風霜罷了…走吧。”
說完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斷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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