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回鄉之旅。
兩男兩女一車四人，山路十八彎間走走又停停。
本來一路暢通無阻的歷程，本來三四個小時就能到的，李哲的丈人佬足足開了五個小時，才到老家門口河堤上。
而多花出來的這一個多小時，全是拜李哲老婆甦雪晴和丈母娘所賜。
兩人一路下來，雙雙暈車嘔吐了兩三次，有人吐一次，丈人佬的車就得停個十分八分鐘。
在李哲的指引下，丈人佬將車開到了一座剛修沒幾年的水泥橋對面，停在了老家門口坡下一戶同村鄰居的稻場邊。
再然後，李哲跟那戶鄰居打招呼拜了個年，便帶著老婆一家三口，沿著上坡的小土路往家里爬了。
李哲的家就在河邊坡上三五十米高處，一行四人一兩分鐘就到了。
本來老媽讓他快到了就提前打招呼的，然後爹媽會去接的，但他沒听，而且直接將人領到了新屋稻場上。
走在最前面的李哲，從水泥稻場邊的坡下小路露頭時，一眼就瞅見了老爹。
老爹和他的幾個兄弟姊妹，在嗑瓜子聊天，旁邊兩張小四方桌前也坐滿了人，包括在市里建築工地做事的那喪母的堂哥，還包括四爹，兩桌人正大呼小叫的在斗地主。
而李哲的幾個還在讀書的堂弟堂妹，包括四爹的兒子彬彬，則湊在桌子旁指手畫腳當觀眾，估計是想混點零花錢。
此時李哲雖然沒看到老媽，但看了看新屋後頭附屬屋里冒上天的炊煙後，他知道老媽這會兒肯定在廚房忙活，在準備一幫子親戚的晚飯。
這是李哲有些意外的。
自從多年前爺爺奶奶去世後，老家老爹這邊的親戚就沒在一起吃過飯，說準確點，是沒再來李哲家吃過團年飯。
但略微一想，他也覺得很正常。
無論城里人農村人，大家都是世俗之人，哪怕兄弟姊妹之間，成家後也大多是這麼現實。
以前自家太窮，別的親戚瞧不起，不願帶自己家一起熱鬧。
現在自己給爹媽爭了口氣，混成了晚輩里最有出息的一個，家里的巨大變化也肉眼可見了，那群親戚又圍過來就很好理解了。
李哲驚訝感慨間，他老爹和一眾親戚也第一時間看到了他，他老婆一家三口，也先後拎著東西露頭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他回頭瞅了瞅緊張兮兮的老婆甦雪晴，又瞅了瞅一臉淡定微笑的丈人佬丈母娘，隨即開始沖眾人打招呼了。
“爹，我回來了……大伯……大媽……四姑……四姑爹……ど爹……”
隨著吆喝聲，李哲領著老婆一家三口就朝眾人走去……
四十分鐘後。
李哲家新房一樓寬敞明亮的堂屋里，直接擺了三大桌，三張大八仙桌幾乎都坐滿了人，大家也已經熱熱鬧鬧的吃上了。
三桌都是一模一樣的菜，每桌三個火鍋，一個土雞、一個臘豬蹄、一個山羊肉，羊肉李哲不用猜就知道，是外公或大舅送來的。
火鍋之外，桌上光葷菜就有粉蒸肉、魚糕、酸菜扣肉、豆豉豬頭肉、紅燒魚塊、鮮炒大蝦、糯米肉丸、五香鹵牛肉、涼拌豬耳朵……
至于少數幾個素菜，比如清炒荷蘭豆、西紅柿炒蛋、肉沫豆腐等，也基本是老媽按兒媳婦的喜好來安排的。
有了李哲這個兒子的財政支持，今年剛正式住進氣派的精裝修大平房的爹媽，為了爭口氣讓親戚刮目相看，也是為了親家的首次登門，今晚這頓飯也是花足了錢和心思的。
此時其他桌上的親戚吃喝之時，李哲自己一家三口，再加老婆一家三口，再加那喪母的堂哥和堂弟彬彬，也圍坐一桌吃上了。
李哲左手邊是堂弟彬彬，右手邊是老婆甦雪晴。
他剛給老婆碗里夾了一塊魚糕，鄰桌的一包工頭親戚就端著酒杯走了過來，跟他丈人佬敬上了。
這大伯先是吹捧了一下李哲，說他是老李家的第一個正經大學生，說他從小到大是如何做晚輩里的表率的，然後又夸了夸丈人佬的女兒，說兩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然後趁著李哲岳父母微笑道謝時，大伯又拍起了丈人佬的馬屁，還說自己的小兒子現在縣城讀職高，一年下來沒少給他惹麻煩，問丈人佬去職高視察過沒……
這親戚說完，李哲的丈人佬也是低調表示，自己去是去過，但自己也不是啥大官。
而且學校的具體細節事務，他也插不上手，學生的個人問題，恐怕還得做家長的從嚴管教才是……
丈人佬開口後，李哲那親戚倒也沒多說什麼，喝了酒點頭稱是後，又說了些後面去了縣城請對方吃飯的客套話，然後就回自己桌去了。
這親戚走後，李哲的其他一些親戚，時不時就來敬他丈人佬丈母娘一個，說的也淨是巴結討好的話。
李哲無所謂，丈人佬的身份，是剛才丈母娘在外面跟人喝茶閑聊時，自己一時口快說出去的。
他感覺也沒啥，這會兒就是不停用干淨筷子給老婆丈母娘夾菜，特別是隔得遠需對方起身夾的菜。
而他自己碗里，則時不時被堂弟彬彬丟點好菜進來。
個把小時後。
團年飯吃完已是天黑時分，一眾親戚也先後離開了，還留在李哲家的就只剩四爹和堂弟彬彬了，是彬彬給四爹提就在李哲家過夜的。
就這樣，李哲幫著老媽把餐桌廚房收拾干淨後，三家七八口人，就圍坐在堂屋左側的電視房里，一邊烤著炭火盤聊天喝茶，一邊看春節聯歡晚會了。
這期間，隨著老媽發問，在老婆丈人佬和丈母娘的注視下，李哲也正式告知了，自己要和女朋友一起在廣東發展安家的打算。
對于他的這個決定，老媽老爹還在表示疑惑不解，他四爹就插話了。
“李哲，我支持你和你女朋友去廣東發展，你們去那里是對的，那邊發展快形勢好，適合你們年輕人待。
咱們這縣城又窮又小又偏僻，哪怕市里也強不了多少，工資水平就那樣，我要不是因為和你四媽離婚，也不會回來。
我一個貨車司機，在華強北給人拉貨，一個月也能輕輕松松賺五六千，回來縣城活兒都沒有，只能去收廢品……”
四爹說完，李哲老媽還在責怪他怎麼說變就變的，他丈人佬就發聲了。
“親家，這事吧，其實小李跟我說了有一段時間了，我也考慮了很久。
現在我覺得，既然他倆都是成年人了，也是打定了主意的，小李也是個深思熟慮比較穩重的人，我們就隨他們去吧”
丈人佬如此一說，再加上丈母娘一通附和，李哲的爹媽也就都無二話了。
而李哲老媽此刻唯一還擔心的問題，就是兒子在廣東買房安家的話，要掏的錢那就是個很嚇人的數字了。
她听村里人提過深圳的房價，一平米都要兩三萬了，比老家縣城貴了近十倍。
動輒一兩百萬的房子，都夠在老家建好多棟三層精裝大平房了，她替兒子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