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
3月29日。
下午三點，李哲在羅欣家吃過午飯就回家了。
行至半路，在轉乘回平湖等公交車的間隙，他接到了老家發小光毅的電話。
“李哲，開年就說好在廣東聚聚吃個飯的，一晃都兩三個月了，你啥時候有時間喏？
是你來我廣州，還是我去你深圳？
我有搞錢的好事跟你聊呢，一般人我都不會說的”
對于光毅時隔兩個多月後打來的這通電話，李哲本就有些意外。
再加上光毅嘴里“搞錢的好事”，他的意外之外，又多了幾分好奇。
略微尋思後，他笑著問，“搞錢的好事？你說說看，電話里先透個口風嘛”
然而，對于他的問題，光毅選擇了避而不答。
“李哲，這事兒不能隨便說，我也是跟人一起弄的，電話里也說不出個名堂來的，咱還是見面一邊吃喝一邊聊吧”
李哲淡淡的喔了一聲，然後也不揪著不放了，開始訴苦道歉了。
“那行吧，到時候有機會踫面再說。
光毅，咱穿開襠褲一起玩大的，都這麼多年不見了，現在踫巧都在廣東，我也很想跟你好好聚一下的。
只不過我做業務的，又才剛入行，今年業績壓力是真的大呀。
我周日單休都還在加班，苦逼的很，你多見諒”
李哲如此訴苦，光毅卻開始揪著不放了。
“李哲，就算再忙，咱踫個面吃個飯的時間還沒有啊？
我還準備給你介紹幾個生意上的朋友的呢。
你是村里讀書最多的，我最佩服你，哪怕久不聯系，我心里是一直把你當發小看的，所以有發財的好事才會想著你的……”
光毅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李哲也不好意思再推脫了。
但是，就去年過年時和光毅的短暫閑聊，再加上他對所做之事的遮遮掩掩含糊其辭，李哲總感覺，他的作為不是那麼光明正大和靠譜。
而且李哲也了解這個發小，小小年紀就心眼子賊多，很會討周圍親戚鄰居的喜歡，而且有些懶，又愛窮講究……
因此，迅速一番綜合考量後，他也差不多把這個早已漸行漸遠近十年的昔日發小，放在了和程沛遠一樣的圈子里。
“可以選擇性交往，但不深交，適當敬而遠之，不得罪也不巴結，好惡親疏心里有數，堅持自我，不被其三觀言行所擾……”
當然了，李哲跟光毅是發小，雖然他自知兩人由于學歷經歷性格的千差萬別，已經再難像童年一樣玩得來了。
但他覺得，對這個讀書不多、心眼子野路子卻挺多的發小舊友，自己是有好意提醒、避免其誤入歧途的責任在的。
也因此，他不隱瞞自己的猜想了，他先是笑呵呵回應，“光毅，謝謝你對我的重視和抬愛。
近來確實是我疏于和你聯絡了，我先給你賠個不是。
那這樣吧，時間你來定，地點是深圳還是廣州也由你定，不過你最好過來，我做東請客就好。
不是別的，我最近當了個小組長，帶了近十號人，我又沒經驗，都快被折磨死了，是真的脫不開身也不便跑遠”
李哲此番客氣實在話，光毅似乎很滿意。
他在電話那頭笑道︰“李哲，咱是發小，你還賠不是就太見外了。
既然如此，那行，我帶朋友去深圳找你，就下月初吧，具體時間再看，你看成吧？”
李哲趕緊稱沒問題。
但同時他又壓低聲音補充了幾句，這才是他想說的重點。
“對了光毅，上次你提到華強北，我也就直說我的猜測了，你們是在搞高仿奢侈品包包手表這些吧？
如果是拉我一起做這個，我先聲明一點，我不踫的啊。
山寨手機其實也只是雜牌貨，東西是沒任何問題的，我用的都是。
但你們那個，雖說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那可是照著正牌大牌來的，是擾亂市場，也算假冒偽劣吧，你可要慎重”
李哲此話一出，電話那頭的光毅久久的沉默著沒給回應。
李哲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猜對了。
他舉著手機捂嘴低聲道︰“光毅，咱都是農村出來的。
咱爹媽說的最多的就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做人做事，不要違法亂紀。
我也想咱能一起做點啥發個財，而不是一直給人打工，但咱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呀。
我知道做生意是要膽子大才有的搞，我也很佩服你，比我還小一點，走南闖北的經歷卻比我豐富多了。
但膽子大也要路子靠譜，我勸你想清楚，反正你要是拉我做這個，我絕不會踫的”
李哲話音剛落，光毅就在那頭辯解了起來。
“李哲，我們那不叫假冒偽劣，專業用詞叫高保真復刻。
不管用料做工還是品質，絲毫不會比正牌大牌差的。
正牌大牌不就賣的個牌子嘛，死貴死貴的，我們只是在成全想要大牌貨又沒錢的人，滿足人家的面子觀虛榮心而已。
而且我們也只是賣給有需要的人，也很小心的，又沒堂而皇之的賣，你擔心什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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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不知道，“高保真復刻”這個詞具體是怎麼定義的，因此他一時陷入了沉默和深思。
就在他沉默思量的當口，光毅又繼續做他的思想工作了。
“李哲，我知道你是做業務的，肯定認識的人多，其實我主要是想利用你的人脈，把手里的貨賣給更多有需要的人。
說白了，說的不好听一點，你就當是我請的業務員了，我好處費絕不會少你，利潤的三四成都可以談。
真的，你隨便幫著賣一件，賺個幾百上千的分成是小菜一碟的，我真是把你當好哥們兒才找你的”
李哲此刻也想好進一步的說辭了。
他笑著喔了一聲道了聲謝，然後繼續婉言謝絕了。
“光毅，我不懂復刻，但我大學是學經濟管理的，經濟法還是懂點皮毛的。
別人的牌子，不管貴不貴，那都是人家的無形資產，是不能隨意侵佔濫用的，你們這麼做我感覺不踏實。
我幫你賣就成知假售假的了，被抓了那是得吃罰款加牢飯的，到時檔案上留一筆，我這輩子都是髒的了，我勸你三思慎重”
李哲將話說的這麼透以後，那頭的光毅只是嘀咕了一句“怎麼至于”，然後就短暫的沉默不語了。
李哲見機又趕緊強化起自己的態度來。
“光毅，不瞞你說，我現在賣的機器，就是國外大牌機頭進口組裝的，我那些同行全是搞二手回收改裝貨的。
人家底薪提成都比我們公司高，機器價格低很多，也好賣的很，但我也沒跳槽去賣那玩意兒的。
所以，真的不好意思，我對事不對人，你和朋友過來，我特別歡迎，一定熱情款待絕不含糊。
但這事兒，恕我膽子小不敢搞，作為發小，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行事”
李哲說完這些，他听到光毅在那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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