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听服務員說,還要再交三十多塊錢,吃了一驚。問道︰“你們是不是算錯賬了?”服務員不屑一顧︰“怎麼會呢?”
其實八戒是算過賬的,他看著服務小姐道︰“房間費不是十八塊錢一個晚上嗎?住了兩個晚上,我還交了二十塊錢的押金,頂多再給你十六塊錢吧。你當我不會算賬呢?”服務員把發票交給八戒,不客氣地道︰“別廢話,你看看就明白了。”
八戒接過單子,看了一眼,才想起電話費的事。八戒急了,手里總共還不到十八塊錢,怎麼也湊不夠。他把錢放在櫃台上,對服務員道︰“實在對不起,我的錢包在廣場被人割了,兜里就還剩這麼多錢,一共十七塊五,全給你們。我是個落了難的,你們行行好,發票我也不要了。這樣行嗎?”
櫃台里面幾個服務員都愣了。收錢的小姐道︰“別開玩笑了,這是賓館,怎麼能討價還價呢。你不給錢,誰能替你墊上?”八戒道︰“我沒說讓你墊錢。不是遇見特殊事,兜里沒錢了嗎?”服務員道︰“不管你什麼事,住賓館也得給錢。”八戒實在沒有辦法,厚著臉皮道︰“反正就那麼多錢,你們看著辦吧?”
那位服務員也急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擔心他真要耍賴。下意識調整自己的態度,耐心解釋道︰“這位同志,我們已經照顧你了。按照規定,中午十二點之後退房,就要收取一天的費用,現在你看幾點了?要不是胡經理打來電話,安排你退房,我們還不會便宜你呢!”八戒道︰“是胡經理安排我退房?”服務員道︰“對,他說賬由你自己結。”
八戒轉了轉眼珠,道︰“小姐,既然是小胡要我結賬,這事就好辦了。”服務員問道︰“什麼好辦?”八戒道︰“我是他們的客戶,前天我的包丟了,他知道的。是他給你們打招呼,讓我繼續住吧?”服務員點點頭。八戒道︰“這就對了。既然他打了招呼,你們就得找他,怎麼還讓我結賬呀?”服務員道︰“打招呼跟結賬沒關系。他們公司很多客戶,胡經理經常打招呼。只是讓我們提供方便,不收押金。但是走的時候,誰結誰的賬。”
八戒听明白了,道︰“原來是這樣。我以為小胡給結賬呢?”服務員道︰“他怎麼會結賬。你也不要為難我們了。”
八戒沒辦法,只得動腦筋,道︰“不是為難你,我覺得不對勁呀。我還正住著,沒要走呀,怎麼叫要我結賬呢?”服務員道︰“是胡經理打電話說你要走,才要結賬的。”八戒只得道︰“這個胡經理,真是胡鬧。這樣吧,你跟他打個電話,總該行嗎?”
服務員遲疑一下,便撥了電話,可好長時間沒人接。八戒道︰“這樣吧,反正沒錢也走不了,還得在這里住下。你們千萬不用怕,我可是國營單位的老板。我在小胡那里訂了貨,昨天打電話,就是讓公司打款過來,說不定明天就能來到,幾萬塊呢。怎麼會少了你們這幾個小錢?”
服務員听了,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她不知道胡經理為什麼打這個電話,鬧不清里面有什麼彎兒。無奈的看了看身邊的幾位服務員,大家也是一臉迷茫。八戒趁機把放在櫃台上的錢抓了起來,塞進腰包,把發票遞給服務小姐,道︰“我現在就去找這個胡經理。”
服務員愣了下神,道︰“哎、你怎麼走了呢?”八戒道︰“電話沒人接,我去找這個糊涂經理。”說罷扭頭走了。
八戒慶幸錢不夠,沒結掉賬。真要把僅有的十幾塊錢都交了櫃,自己一無所有,只能睡廣場、喝西北風了。他沒想到小胡會來這麼一手,翻臉不認人。那邊還匯著款呢,這邊竟然要攆自己走。越想越氣,情急之下,去找小胡說個道理。
來到電器城,直奔二樓銷售科,看門敞著,里面卻沒有人。總經理室門閉著,也敲不開。又去問了會計室的人,都不知道胡經理到哪里去了。
在胡經理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等得不耐煩,便下樓來到營業大廳。四下里瞅了瞅,看到胡經理在一個專櫃前跟一個營業員說話。
八戒走過去,沖他喊道︰“小胡,你那麼缺德,要退我的房間?”小胡轉過身,看八戒氣勢洶洶來找自己,嚇了一跳。忙招呼︰“豬老板呀,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八戒沒好氣地道︰“裝什麼糊涂?我走了,上哪去?”小胡道︰“豬老板,該說的話我都跟你說了。你不回去,找我也沒用?”八戒道︰“小胡,你明明知道我身上沒了錢,我能上哪里去?還打電話退我的房間,你不缺德嗎?”
小胡爭辯道︰“這怎麼能怪我呢?你說是我們老總的朋友,可老總不認識你。”八戒道︰“她說一句不認識,你就退我的房間?”小胡道︰“那當然,我能不听老總的嗎?我也知道你說來崇山被偷了,沒了錢。可現在誰敢相信你?”八戒吼道︰“姓胡的,照你這麼說,我豬老板就是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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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櫃台後面走過來兩個營業員,對八戒道︰“哎哎,喊什麼呢?這是營業場所,有理不在聲高。”八戒問道︰“你們干什麼?我跟小胡說話,哪有你們的事?”
小胡怕事情鬧大,對兩個營業員道︰“你們不用管,我們上樓去說。”又對八戒道︰“別在這里鬧,咱們去辦公室。”
八戒跟著小胡,邊走邊道︰“去哪里我也不怕,你讓我匯錢,錢馬上就打過來,我會是騙子嗎?”小胡道︰“豬老板,不是跟你說了嗎,錢打來也沒用。”八戒道︰“我就不相信羅嘉說不認識我,她是喝醉酒說胡話吧?要不這樣,你想辦法給羅嘉打個電話,讓我跟她說,看她認不認識我?告訴你,扒皮認得她骨頭,還不認識我呢!”
二人說著話,來到辦公室,小胡讓他坐了,又給他倒了水,道︰“電話沒辦法打呀,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她打來電話就是這樣說的,古經理會騙人嗎?”
八戒心里清楚,別想著有個圓滿了。就是找到羅嘉,她鐵了心說不認識,也沒辦法。還是先脫身,平平安安回去就好。便道︰“小胡,我明白了,她說不認識我,其實是不想給我面子,也許是跟我開玩笑呢!不就幾台電冰箱嗎,不要了又怎樣?我只要電風扇,那屬于你們正常供應的。不再走她後門,這總該可以吧?”
小胡長出一口氣,道︰“既然你這麼說,我再跟古經理匯報一下。”八戒問道︰“這也要跟他匯報,你還當什麼銷售經理?”小胡道︰“這件事他不是知道了嗎,不講一聲不好吧?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八戒只得道︰“好好好,你給他講,成不成,你也不至于攆我走。是你讓我匯款,總得等匯款來到。要不然,我雖然不是騙子,但現在逼得我沒有辦法了,也得耍一回賴,吃、喝、住我就跟定你了!”
小胡笑了,道︰“還訛上我了。我雖然跟賓館打了招呼,可客人從來都是自己結賬。不能怪我呀?”八戒道︰“好,我不怪你。你再跟賓館打個電話,就說我現在不走,行嗎?”小胡只得給賓館打了電話,並讓他回賓館等候消息。
小胡找到古經理,把豬老板的情況告訴了他。古經理不以為然,道︰“理他干什麼?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他能怎麼樣?”小胡道︰“他要找你,鬧起來就不好了。”古經理道︰“不說他是騙子就便宜了他,還想怎麼著?”
小胡只得道︰“他說款已經打過來了。知道電冰箱不會賣給他,他想要那批電風扇。”古經理道︰“這樣的人,其實就是騙子,搞不好匯款都是假的,你還信他呢?”小胡還想跟他解釋,古經理不耐煩地道︰“剛見他我就覺得這個人有問題。瞧那模樣,吹得天花亂墜。還攀親戚呢,我差一點被他蒙住。好了,這種人,不要跟他打交道。”
小胡只得退了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左右考慮。覺得這件事情雖然不大,但不好處理。這個豬老板不是古老板想象那樣,是個好打發的人。他撒野不分場合,在大廳里就差點鬧起來。而且听他說話的意思,明顯認識羅總。他們中間到底什麼關系,誰也說不清楚。如果按照胡經理的意思辦,連一般的商品都不賣給他,那就一點面子也沒有了,答應過的事,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想來想去,還是找古經理把話再說明白。
敲了總經理的門,沒人答應。看了看表,已經六點多,知道他已經下班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心里惴惴不安,他覺得既然古經理不讓跟他打交道,連安排賓館的事情也有些不妥了。
仔細想起來,這個豬老板確實令人可疑︰說跟老總是朋友、親戚不說;還說來到崇山就被偷個精光,住賓館的錢都沒有。怎該那麼巧? 幸虧他丟錢的事沒跟古經理講,古經理如果知道這件事,更說他是騙子無疑。
想到這里,不免擔心。如果這個姓豬的說的是謊話,打的歪主意,就算騙不到錢,但他從賓館不吭聲走了,那住宿費還真得自己掏腰包哩。古經理審賬那麼仔細,公司是不會報這個賬的。于是,拿起電話要了賓館,他想先給這位豬老板打個招呼,即便不攆他走,也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卻說八戒回到賓館,來到前台,問那位服務員︰“怎麼樣,小胡打電話了吧?”服務員點頭道︰“打電話了。”說著話,找到原來房間的鑰匙,遞給他道︰“對不起,我們剛才以為你要走呢?”
八戒對服務員道︰“剛才你們沒搞懂意思。是小胡太客氣,他說我是老板,跟其他業務員不一樣。是想把這里房間退了,換個好一點的賓館。嘿嘿,我當然不同意了,這里不錯的,你們服務也好。再說了,這里離公司近,再好的賓館又能怎樣?”服務員道︰“是呀,我們這賓館是新建的,條件還可以吧?”八戒道︰“可以可以,就是洗澡池子小了點,在里面耍不開。”
服務員笑了,道︰“嫌洗澡間小,四樓還有大浴室呢,你可以到那里去洗。”八戒道︰“好好好。哎——那里不要錢吧?”服務員道︰“住賓館的客人是不收費的。”八戒道︰“那行、那行。”說著話,去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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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心里稍微平靜些。覺得這一次來崇山,確實沒踫到好運氣,搞得一驚一乍。幸虧多了個心眼,在廣場拜了師父,也許是他老人家保佑,方能轉危為安,遇難呈祥。要不然,恐怕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了。
正想著,忽然听見電話鈴響,忙起來接電話。听出是小胡的聲音,心里驚喜,忙問︰“胡經理呀,怎麼樣,款到了吧?”小胡道︰“就是沒來呢。正要問你,款什麼時間匯的,到底匯了沒有?”八戒道︰“怎麼不相信人呢?昨天下午就打了電話,他們說第二天就匯過來,還騙你嗎?”小胡道︰“匯款一般一天也就到了,現在已經六點多,沒有消息呢?”八戒道︰“我給海州匯款,還有幾天才收到的呢。反正不見款不發貨,你急什麼?”
小胡不客氣道︰“還發貨呢,老板都不相信匯款是真的。”八戒道︰“什麼意思,不相信匯款是真的?”小胡道︰“現在連我也懷疑你。你是來進貨的,介紹信真假不說,但是還在呀。可怎麼單單錢丟了呢?”八戒忙解釋道︰“介紹信放兜里,錢是裝包里的呀。”小胡道︰“不管怎麼說,反正進貨的事就別提了。我剛才既然答應了你,也給賓館打了招呼,算是做到仁至義盡。等到明天,匯款還不到,你就結賬走人!”說罷掛了電話。
八戒心里明白,這肯定是古經理的意思。不由得罵道︰“媽的,商品你可以不賣給我,可也得讓我住在這里,等著匯款來呀。都是什麼玩意?”趕緊穿了衣服,去找小胡。
急匆匆來到電器城,上了二樓,看辦公室的門全關了,知道他們已經下班。便跑下樓來,問幾個營業員小胡的住處,卻沒有講知道的。
八戒實在著急。可仔細想了想,小胡說等到明天,又不是今天攆自己走,慌慌張張干什麼?便安慰自己︰明天上午找他也不遲。他要再玩花樣,那就真得耍賴,吃、喝、住跟定胡經理了!
卻說古經理回到家,這幾天每晚九點左右都會接到羅總的電話。可今天已經十點多鐘,還沒有動靜,他以為不會再來電話了。便關上電視,去了洗澡間。剛淋了水,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古經理趕緊擰上水龍頭,拿毛巾擦了一把臉,用浴巾遮著身子,跑出來接電話。只听羅總嬌滴滴的聲音道︰“寶貝,你干嘛呢,不接我電話?”古經理道︰“我一直等著呢。已經十點多,以為你不會打電話了,才去洗個澡。”羅總道︰“洗澡呢,我不在你洗什麼澡呀。等我回去再洗嘛?”
古經理道︰“嘉,你今天喝酒了吧?”羅總道︰“怎麼,你聞到酒味了?”古經理道︰“聞到了。我覺得你喝的還不少呢?”羅總道︰“真能、乖乖,能聞著我的酒味。想我了嗎?我也想你呀。”古經理道︰“想就回來吧。開什麼會,東奔西跑的?”羅總道︰“是呀,什麼產品推介會,訂貨會,其實都很簡單,說白了就是游山玩水。你知道我現在在哪里,跟你打電話嗎?”古經理道︰“這——我就猜不到了。”
羅總笑著道︰“在海州呢。海州,知道嗎?這里有幾位朋友,都是下海的 ‘高仙’,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說,能不喝酒嗎?”古經理問道︰“你們一起開會,不是天天喝嗎?”羅總道︰“不不不,他們沒參會。是會議組織我們來海州參觀,才見面的。客氣的很,專門請了我,在海州最高檔的大觀樓,不知道吧?景觀也看了,海味也嘗了,交情也敘了,見他們太高興了!”
古經理道︰“再高興也不能喝太多,傷身體呀。”羅總道︰“乖乖,知道你疼我,可是不喝行嗎?難得一聚,你知道我們的關系嗎?”古經理下意識問道︰“什麼關系?”只听羅總喘了口粗氣,然後“咯咯”笑了起來,道︰“什麼關系?說不清的關系,哪能讓你知道?”
古經理不好意思再問,轉移話題道︰“到底什麼時間散會,還要幾天嗎?”羅總道︰“著急了是吧?不要急嗎。還有兩天的議程,結束就回去,你就乖乖地等著吧。——哦。有件事差點忘了。你說的那個姓豬的,走了沒有?”
古經理問道︰“哪個姓豬的?”羅總道︰“你昨天不說有個姓豬的找我嗎?”古經理道︰“噢,你說的是那個人。我讓小胡把他打發了。”羅總問道︰“打發了,走了沒有?”古經理道︰“走沒走不清楚。不過,今天下午小胡還找我,說他的事情呢。我叫小胡不要跟這種人打交道。”羅總道︰“下午還在?說明沒走。”
古經理有些納悶,道︰“他不是個騙子嗎,問他干什麼?”羅總道︰“我、我沒說他是騙子呀。我說他是騙子了嗎?”古經理听她問得奇怪,道︰“他瞎吹跟你是親戚、是朋友,可你說不認識他。還不是騙子?”
羅總吐字有些含混不清,道︰“哦、哦,親戚倒不是,朋友差一點。不過,也是個下海的。”古經理道︰“這麼說,你還是認識他?”羅總道︰“不明白嗎?我說不認識他,其實是不想跟他�@隆!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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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經理道︰“明白了,不理他就是了。瞧他那個長相,說像豬八戒吧,有些抬舉他,應當跟豬八戒的兒子、孫子差不多,一代不如一代了。他也是下海的?”說得羅總大笑起來,道︰“你這個小鬼精,還會糟踐人。不過,確實是個下海的。”
古經理仍然懷疑,道︰“你們這些下海的,大都在沿海開放城市,他怎麼跑小縣城去了?”羅總道︰“這叫各有所圖,他下海是為找老婆。”古經理道︰“我說呢。像他這樣的人,也只能跑到鄉下去討個老婆。”羅總大笑道︰“你不但會糟踐人,還會取笑人。”古經理道︰“不是取笑他,我說的是實話。”
羅總道︰“好了好了,別問那麼多。我跟你講的意思,都是下海的,總之要互相照顧。他到海州做生意,朋友都給了他面子。他來崇山找我,雖然我們以前有些過節,可我也不能太小氣。你能听明白嗎?”古經理道︰“明白、明白。”羅總道︰“明白就好。你說的這個豬八戒如果沒走,就給他面子。要辦好這件事,知道吧?不然,朋友會笑話我。”古經理道︰“是,保證按羅總意思辦!”
正要放下電話,只听羅總又道︰“哎——不要說我安排的。我知道這個人的脾氣,給他這一次面子,免得以後糾纏不清。”
古經理放下電話,埋怨著︰“早說清楚多好,搞得我把他當騙子了。”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趕緊進了洗澡間。正是︰
當年曾經是敵手 如今還想成朋友
多虧羅總去海州 杯酒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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