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淨壇覺得奇怪,問吳雙喜︰“當著你的面搶的?”吳雙喜點了點頭。豬淨壇道︰“你打不過他?”他這一問,把吳媽逗笑了。高翠蘭道︰“是打架的事嗎,那是什麼年代?當時不光是雙喜,還有一屋子人呢。我被姓單的說成是特務,那面鏡子竟然當成‘證據’,跟誰講理去?雙喜雖然是民兵營長,不但當面不敢向著我,還得幫著姓單的吆喝呢!”豬淨壇道︰“這我明白了,都有為難的時候。”
他看威威在瞅自己,對他道︰“威威,你上次不是問我為什麼幫妖怪說話嗎?你爸就跟我當年一樣,明明知道白骨精是妖怪,可還得替她說話。是吧威威?”
威威卻搖頭道︰“那不一樣。”豬淨壇問道︰“怎麼不一樣?”威威道︰“你沒看出她是妖精,你沒有火眼金楮。”豬淨壇問道︰“那誰有火眼金楮?”威威道︰“孫悟空。”豬淨壇道︰“知道的不少吶?”威威道︰“我看的畫書可多了。我知道你替白骨精說話,因為她長得漂亮,你想娶她當老婆。”
豬淨壇沒想到威威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得瞅了瞅高翠蘭,問威威︰“這是誰說的?”吳媽和杏花卻笑了起來。吳雙喜忙道︰“不許瞎說,這是你大伯,可不是豬八戒!”威威道︰“門口都寫了,還說不是豬八戒?”吳雙喜道︰“那是酒店做的廣告,招攬人的。不懂嗎?”
高翠蘭卻對威威道︰“那書上說的對,豬八戒就是個花花腸子。”豬淨壇只得對威威道︰“老師沒跟你講嗎?那書上說的是假的,那叫神話小說,知道吧?”威威道︰“我知道。要是真有孫悟空就好了,我跟他學武藝,會七十二變,還會打妖怪。”
吳雙喜怕威威說話走題,老是把豬大哥當豬八戒。忙喊道︰“威威,大人在商議事,不許小孩亂插話。”吳媽圓場道︰“對,來來來,咱們吃東西,叔叔做了這麼多好吃的,你還沒有吃過呢。”
高翠蘭這時對豬淨壇道︰“說來還真有緣分,剛才雙喜說的這個人,就是你前陣子到處找著要告的人。”豬淨壇又犯了糊涂,問道︰“我前陣子要告的人,你說是——鷂子眼?”高翠蘭道︰“姓單的,就不記得了?”豬淨壇恍然大悟︰“噢,你說的是單驢局長?”說的大家都笑了。
吳媽問道︰“還有叫這名字的?”高翠蘭也弄不準是那個‘祿’,只得解釋道︰“本來是個‘綠’字,普通話他念不準,就念‘驢’了。他故意罵這個局長的。”
吳媽道︰“你們剛來,又得罪當官的了?”高翠蘭道︰“不是我得罪他,是他處處使壞。想想當年在你們那里,你說我怎麼得罪他了?千方百計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雙喜、老書記、還有莊大爺保護,還會有今天?跟他算是死對頭了!”
豬淨壇對高翠蘭道︰“你說清楚是他不就成了?還叫我猜啞謎。我以為你們說麻湖集的事,哪能想到是他呢?”高翠蘭道︰“你沒听雙喜講,叫單祿嗎?”豬淨壇道︰“人家都喊他單局長,哪有叫他名字的?你們說單祿單紅的,我也沒听出來。對對對,這名字還是大胡子對我說的,叫單祿不錯,我還提著他的名字罵街呢。”
高翠蘭道︰“他在麻湖公社叫單衛紅,來到這里改名了,誰能想到是他?”豬淨壇道︰“真他媽的不是冤家不踫頭。我們之間的事還沒了,沒想到早年欺負老婆子的也是他。”
吳雙喜問道︰“這麼說,你們在這里也交過手?”高翠蘭道︰“沒有。只是為了查原來小吃店的事,牽涉到他。你大哥要告他,還到單位去罵了他。”
吳雙喜道︰“罵他,听說他是個付局長呢?”高翠蘭道︰“不就說巧嗎?他能管住咱們個體戶,是工商局的付局長。”豬淨壇道︰“付局長呢?現在是一把手,當局長了。”高翠蘭問道︰“你听誰說的?”豬淨壇道︰“沒有幾天,地區工商局的領導在這里吃飯,他們說的。還會有錯?”高翠蘭道︰“終于當上局長了。”豬淨壇不屑地道︰“管他局長不局長,咱們還得去告,這一回怎麼也饒不了他。”
高翠蘭想了想,問豬淨壇︰“你覺得告他有用嗎?雙喜說他有個親戚是個什麼官?”吳雙喜道︰“說現在是縣委副書記哩。”豬淨壇胸有成竹道︰“我明白了,就是那個汪付書記。跟姓單的是一伙,我原來要連他一起告呢。”
吳雙喜問道︰“你也認識這個付書記?”豬淨壇道︰“我沒見過他,只听人家說。這縣里不是換了頭頭嗎?本來讓他去外縣當什麼政協什麼官的?”雙喜道︰“政協主席?”豬淨壇道︰“對對對,政協主席。可是升官他都不走,沒在這里有勢力。”
吳雙喜不由得夸道︰“豬大哥真了不起,縣里的大事都知道。”豬淨壇道︰“這算什麼大事?我跟你講,縣里換了兩個頭頭,書記、縣長都換了,連公安局長也換了,這才是大事呢。還有這個汪書記,雖然沒調走,也不讓他管原來的事了。”高翠蘭問道︰“他是管啥事的?”豬淨壇道︰“原來就是管公安局的,還有那個什麼法院。反正抓人辦案的,逮捕法辦的,都歸他管。”吳雙喜道︰“那是分管公檢法。”豬淨壇道︰“對對對,權力不小吧?說抓誰抓誰。龐八爪抓了放、放了抓,都得經過他。”高翠蘭道︰“權力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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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淨壇神秘地對吳雙喜道︰“一般人想見他不容易。但是,我根本不用見他,有朋友就能替我說上話。”高翠蘭問他︰“誰替你說上話?”豬淨壇道︰“就是公安局的哥們,他是個大隊長。”
吳雙喜不由得問他︰“公安局也有你哥們了?”豬淨壇道︰“怎麼沒有?連你們齊陽縣公安局的祝隊長我也認識。我說的這個哥們,叫安隊長。哪怕他坐在車里,只要看見我,也得停車下來跟我握握手。你說夠哥們吧?”吳雙喜點頭道︰“夠哥們。”
高翠蘭听他在雙喜面前吹牛,道︰“你說的認識這個隊長,他既然能跟汪書記說上話,你告了這個姓單的,怎麼沒給個說法?”
豬淨壇正要夸夸其談呢,被高翠蘭潑了冷水,只得解釋道︰“我回來不跟你說了嗎,這個汪書記包庇姓單的,他們是一伙的。但是這個安隊長,那是夠朋友,汪書記在會上說的話,他一五一十的都跟我說了。不然,我怎麼知道姓汪的包庇姓單的?這本來不該朝外說,他冒著風險告訴我的。”
高翠蘭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別光講那些無用的話。先說說這件事咋辦吧?”豬淨壇撓頭道︰“咋辦?又不能去打他。還是得告呀?”高翠蘭道︰“怎麼告?你說這姓單的跟上面是一伙的,你都把他告升官了,再告還有什麼用?”
說得吳媽笑出聲來,道︰“你也真會說話,把人家告升官了,也算有本事。”高翠蘭也笑了,道︰“這是他說的,付的現在告成正的了!”
豬淨壇看了看高翠蘭,問她︰“那、那你說咋辦,不告了?”高翠蘭猶豫一下,道︰“叫我說,既然他上面有人,也難告贏。你不是有本事嗎?還不如直接去找他,現在不提別的了,就是要回咱的銅鏡,這不犯法吧?”豬淨壇道︰“要咱自己的東西犯什麼法?那行,我跟你一塊去。”
吳雙喜卻搖頭道︰“恐怕不好要嘍。這麼多年,當時又是那種情況,在不在他手里都很難說。”高翠蘭道︰“這面銅鏡那麼精致,我經常帶著的,始終光亮如新,誰見了都會愛不釋手。當時你沒看單組長的那付姿態,說要破四舊,怎麼沒當著大家的面摔毀它?後來又說它是特務的東西,口頭上那樣說,還只顧往自己口袋里裝。分明想佔為己有。我覺得他不會隨意丟棄的。”
吳雙喜這才道︰“也有道理。不過,就是在他手里,你現在去找,他會承認嗎?他隨便編個理由,上繳了或者是丟了、扔了,那時候那麼亂,破壞的東西那麼多,怎麼跟他計較。上面怎麼追究這樣的麻煩事?”高翠蘭道︰“我也明白,想要回來確實是件難事。但是,我是不甘心,它是爹娘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就是我的魂,沒了它,我始終覺得不安心。”
豬淨壇看高翠蘭眼角已經流出淚水,突然拍著胸脯道︰“翠蘭,這個你放心,雙喜既然說這個人就是單局長,只要東西在他那里,我一定幫你要回來!”
高翠蘭這才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了,忙抹了眼淚。對大家道︰“對不起,今天咱們全家能聚在一起,本來是件大喜事,雙喜又費心找到了那個害人精的下落,應當高興才對。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件東西,那是以後的事情。”
他對豬淨壇道︰“今天什麼也別說了,你陪雙喜先喝著,別喝那麼多。我去廚房看看,叫二柱騰出手來,他們弟兄才得好好地喝幾杯呢!”
豬淨壇看高翠蘭走了出去,對雙喜道︰“你瞧她咋安排的,叫我陪你喝,還怕喝多了,你說咱們喝還是不喝?”吳媽道︰“你的酒量大,雙喜下午還得回去,她是擔心你把他給喝多了。”
豬淨壇問雙喜︰“怎麼回事,剛來到就要走?”雙喜道︰“家里忙,來一趟真不容易。這幾年分田到戶,大伙兒都富了點。農村麼,有了錢就想蓋房子,我們正在搞統一設計,想讓村子建的更整齊、美觀一些。”
豬淨壇道︰“你這個當書記的,得為全村的人操心;哪像單局長這個王八蛋,光想著坑人害人。”吳雙喜道︰“基層干部就是摔不爛的破氈帽,上下都得照應,不好當呢。有人覺得分田到戶了,老百姓都能種好自己的田,干部也清閑了。其實,能光是種田的事嗎?上面千條線,下邊滿堂灌,上級布置的事,哪一樣不干行?當然,也看有沒有責任心。光計劃生育這一項,就是個大難題。俺們村長編個順口溜,說‘腿跑斷,嘴磨爛,最後落個王八蛋。’群眾不理解呀,不罵嗎?罵王八蛋是好听的,可這是國策,不干行嗎?”
杏花對豬淨壇道︰“我早勸不讓他干了。現在的干部,得罪人呀。”吳雙喜道︰“我也寫了申請,可是上級不批呀。咱是個黨員,起碼得服從組織。”
吳媽對豬淨壇道︰“你不知道,他是真忙。就那個計劃生育,不光得罪人,還最栓人,三天兩頭來檢查。他豬大哥,你想想,他要是有閑時間能會不來嗎?他也知道你們兩口子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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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淨壇道︰“就是呀,好不容易來一趟,來了就得走,連個喝酒的時間也沒有。恁要是不說,我還以為哪里慢待了你呢?瞧你這官當的!”
吳雙喜突然想起一件事,對豬老大道︰“我這次來,主要是告訴大姐,原來一直找不到這個單組長,現在終于打听到下落,也是我對大姐的一個交代。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這個單衛紅,當年在麻湖辦學習班,曾經逼死一個中學的付校長,叫潘立明,也當過我的老師。落實政策時,我去過他家,當時潘校長兒子小,有個女兒叫潘星星,倒是有勇氣,經常到縣里上告。雖然她爹早就平了反,可也就是沒找到害他爹的這個單組長,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豬淨壇問道︰“你說這個潘星星的爹也是姓單的害死的?”吳雙喜道︰“對。我的意思,她若知道逼死她爹的人在這里,肯定也會來告的。高大姐跟她聯合一起告,力量就大了,也會引起上面的重視。”豬淨壇道︰“對。這個姓單的真是害人精,怎麼能不告?告死這個狗日的。”
二人剛端起酒杯,高翠蘭帶著吳二柱進來,坐下後,吳雙喜忙把這件事又跟高翠蘭說了,高翠蘭也道︰“這樣更好。能把她叫過來,大家一起告,也許能告倒他。”
高翠蘭安排吳二柱敬了酒,由于吳雙喜要趕班車回家,沒敢讓他多喝。大家吃罷了飯,便叫吳四清騎自行車把吳雙喜送到車站。
這天晚上,高翠蘭做起了噩夢,醒來後,在床上翻來覆去,把豬淨壇也給弄醒了。豬淨壇問道︰“你咋的,老不睡覺?”高翠蘭道︰“還沒去告他呢,他卻帶人要來害我,怎麼能睡著?”
豬淨壇听他說這話,忙拉亮燈,坐了起來。問道︰“誰害你,那個姓單的?”高翠蘭道︰“是他。”豬淨壇道︰“你在做夢吧,他敢來害你?”
高翠蘭揉著眼也坐了起來,道︰“不知怎麼回事,一眨眼就夢見他。我才想起來,上次他見我躲躲閃閃,肯定是認出我來了。他也知道對我傷害太深,只要我還活著,對他就是威脅。所以趁著在台上有權,還是要想法子害我。”豬淨壇道︰“有本事叫他來,我就等著他呢!”
高翠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對了,我前天還听人說,個體戶開飯店雇人是剝削,不允許的。也不知道真假?”豬淨壇道︰“听誰說的?”高翠蘭道︰“就在前廳櫃台旁邊,那個人結賬時特意對著我說的。還說是報紙上登的呢。”
豬淨壇道︰“管他呢,報紙能管住咱嗎?”高翠蘭道︰“報紙管不住,人能管住。你說這個姓單的要是帶著人來,又是叫關門,又是要抓人的,不比鷂子眼還厲害嗎?他真是能管住咱們的。”
豬淨壇笑道︰“你不是做夢,這是自己心里想的吧?”高翠蘭道︰“也許是想的,可你覺得有道理嗎?”豬淨壇點頭道︰“嗯。其實這事也怪你,見到他就該跟我講,來個先下手為強。當著那些大官的面,揭他的老底,叫他吃不完兜著走。”
高翠蘭道︰“當時沒確定是他。我也是費了心的,打听他們一塊來的人,一問名字不對。況且那天我開門踫著他的臉,他老是捂著,看都沒看清楚,怎麼能確定是他?”豬淨壇道︰“這麼說,你沒看清他,他倒認出你了?”高翠蘭道︰“現在想想應該是,不然躲著我干什麼?”
豬淨壇听他她這樣說,也有些擔心。道︰“你想的也太簡單。他哪會帶人來關咱的門呢,這明的是不會干的。他們這些傷天害理的,都會耍陰謀詭計。要想害你,肯定玩陰的。神不知鬼不覺,連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
高翠蘭道︰“別說的這麼嚇人。這些日子,只顧著做生意,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呀?”豬淨壇道︰“能有什麼可疑之處?就是要害你,他有權有勢,還要自己動手嗎?”高翠蘭心里更害怕了,道︰“我自己都想到了,別再拿這話嚇唬我。”
豬淨壇腦子趕緊轉了彎,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別想那麼多。沒听人說嗎,無事要膽小,有事要膽大。怕也沒有用。原來在吳莊他敢欺負你,現在有我在身邊,你還怕他?去年我到他們單位鬧一場,起碼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他敢輕易惹咱嗎?再說了,他雖然認出了你,可他現在也該知道——你沒有認出他。”
高翠蘭問道︰“怎麼知道我沒認出他?”豬淨壇道︰“咱們這麼多日子沒去找他鬧事,他心里應該有譜。”看高翠蘭點了點頭,又勸道︰“你不懂官場的事。現在不準亂斗,講究穩定,他們最怕的就是像我這樣的人,敢作敢為。我覺得他現在躲還來不及呢,哪有心算計你,你就放心睡吧。”
豬淨壇剛要睡倒,高翠蘭道︰“照你說的,還找不找他?”豬淨壇坐起來反問︰“你說呢?”看高翠蘭半天無語,豬淨壇抱住她道︰“怎麼會不找?要是再不找,我的寶貝老婆還能睡著覺嗎?這樣吧,你是當年被他害慘了,已經怕在心里。現在你別出面,明天我去找他,只說要討回你的銅鏡,看他怎麼講?”
高翠蘭問道︰“你自己去,能說清楚嗎?”豬淨壇道︰“有什麼說不清楚?這事一說誰都明白。我自己去,也好見機行事。不說別的,就是要鏡子。他要是承認,那就好說;要是裝孬耍賴,我就給他個下馬威!”
高翠蘭想了想,道︰“雙喜還要找麻湖的那個潘星星,一起上告?”豬淨壇道︰“這事你放心。告是告,找是找,兩不耽誤。就算要回鏡子,就不告他了嗎?當年差點害死你,還留什麼面子。明天權當探探路,看看這個狗日的怎麼說。”正是︰
善惡大多是本性 禽獸早晚露猙獰
善良應當有尺度 否則枉死冤難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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