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記住在村子最東頭,單門獨戶一個大院。先到了呂書記家,書記老婆听說是商業局的信主任,因為自己的兒子在他手下上班,怎敢怠慢?忙招呼他們坐下。對他道︰“在西邊來牌呢,我去喊他。”便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呂書記走了進來,在院子里就喊︰“信主任,不知你大駕光臨,失禮、失禮!”來到屋里,忙敬煙,信主任不要;又叫老婆倒茶。兩只眼楮來回盯著高翠蘭,問信主任︰“這位是?”信主任道︰“這是我的鄰居,開小吃店的高老板。”
呂書記忙上前要跟高翠蘭握手,高翠蘭忙招手︰“你坐、你坐。”呂書記只得坐了下來。信主任道︰“呂會計應該跟你講了吧,就是賣那個廠房的事?”呂書記道︰“沒講呀,你說什麼意思吧?”信主任道︰“你們不是要處理那個花炮廠嗎?昨天看了一下,高老板看中了那個地方,主要嫌你們要價太高。我們今天專門找你,看看書記你能不能少要點?”呂書記道︰“原來是這個事。他跟你們說多少錢?”高翠蘭脫口而出︰“他一張口就要三萬二。”
信主任畢竟是干過商業的,听說會計沒有跟他通氣,便想試探一下呂書記。連忙補充道︰“後來又說得三萬塊錢。”呂書記道︰“對呀,這確實是我們研究的底價。他把底牌都亮給你了,高老板,還嫌價高?”
高翠蘭這才知道底價原來是三萬。隨機道︰“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城不城、鄉不鄉的。一般人誰要?我就是想圖個便宜,給自己買個住處,可你們一點也沒便宜,跟信主任他們買的地差不多的價格了。”呂書記道︰“你把那地方說的一無是處了。告訴你,要不是急等著想出手,才不會有這個價格呢!”
高翠蘭正要說話,呂書記攔住道︰“別、別說了,我這個人是直性子。既然是信主任親自帶你來的,我不看僧面看佛面,給你去一個數,怎麼樣?”高翠蘭驚喜地道︰“去一個數,還有兩萬?”連忙站起來作揖道︰“謝謝你了,謝謝你了!”
呂書記一臉茫然,問道︰“什麼還有兩萬?我說的一個數,是去一千。”高翠蘭臉沉下來,道︰“去一千?一共三個數,你去一個,說是一千?你還口口聲聲給信主任面子呢,你叫信主任怎麼想?”
呂書記听高翠蘭話中有話,意思是信主任的面子就值一千塊錢?忙解釋道︰“你說的什麼話?三萬是我們研究定過的底數。我跟信主任多少年的關系了,要不是他來,我怎麼能破例減去這一個數呢?我這個當書記的可不敢濫用職權!”高翠蘭只得道︰“這麼說,就減一千塊錢,沒有余地了?”
呂書記看信主任沒說話,問道︰“信主任,你說呢?”信主任有些難為情,道︰“叫我咋說呢,她要是買下那個地方,你們也就是鄰居了。能照顧的就照顧一點吧?”呂書記笑了,道︰“還是信主任說話有水平,說到我心里去了。這樣吧,高老板,我也給足你的面子,哪怕再開一次班子會,也得給你降一些,怎麼樣?”高翠蘭听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只得道︰“那就謝謝呂書記了!”
信主任也站了起來,跟他握手告辭。高翠蘭連忙掏出那個裝錢的信封,遞給呂書記道︰“一點小意思。”沒想到呂書記攥住她的手,不肯松掉,摳起她的手心來。急的高翠蘭舉起巴掌,“啪”的一聲打在呂書記的手背上,裝錢的信封掉落地上。信主任听到響聲,回過頭來,正看到呂書記尷尬的站在那里。
卻說高翠蘭一巴掌打在呂書記手背上,嚇得他忙松了手,裝錢的信封掉在地上。信主任回頭看時,呂書記急中生智,忙撿起地上的信封,要遞給高翠蘭,道︰“這搞什麼名堂,怎麼能要這東西呢?快拿回去。”高翠蘭沒有理他,頭也不回,推著信主任就走。呂書記也沒攆,只听在後面喊道︰“信主任,你叫她不用急,等我們研究研究再說吧。”
二人走了出來,信主任問她︰“還找會計嗎?”高翠蘭道︰“不找他行嗎,書記一個人總不能把家當完吧?”信主任道︰“不當完也差不多。會計昨天雖然說了點虛頭,其實還是按照他們研究的調子唱的。”高翠蘭道︰“幸虧你說出個三萬來,我差一點被會計蒙住了。”信主任道︰“這就是談生意,一般人都會留點虛頭。”高翠蘭道︰“你昨天就講他說話前後不對路,看來這個人也不實誠。”
信主任听她說這樣的話,停住腳步,問她︰“照這樣說,還有必要找他嗎?”高翠蘭想了想,道︰“昨天開始找的是他,如果他知道咱們找了書記,把他給甩了,會不會從中使絆子?他是會計,收多少錢,總得經他的手,書記也得給他打個招呼吧?”
信主任道︰“有道理,一把手跟會計的關系,一般錯不了,還是去找找他。不過,我覺得錢給的太多吧?”高翠蘭道︰“那就少給點,二百塊錢怎麼樣?”信主任道︰“二百塊錢也不少了,一般干部三、四個月的工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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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翠蘭準備好錢,二人來到會計家。
呂會計正好在院子里打掃衛生。見他們來了,忙放下掃帚,招呼他們進屋坐下。問道︰“怎麼樣,決定下來了吧?那地方不錯。”信主任道︰“就是來問你的。你跟書記講了沒有,能不能再便宜些?”會計道︰“我的信主任�C 闥檔氖攏 移窀業÷ 蛺焱砩餃揖駝伊聳榧恰?墑鞘榧撬擔 鞘茄芯抗 氖攏 拐娌緩枚 兀 br />
信主任听他扯謊,只得單刀直入,道︰“那這樣吧,既然呂書記那樣說了,這兩天我也去找他一下,你們兩個都得幫幫忙。”會計道︰“那是那是,只要書記肯松口,我就能從中幫襯幫襯,事情就好辦了。”
信主任故意道︰“現在搞得我有些難為情了。要不是你跟我說這件事,我哪能去找高老板?現在她兩口子看中了,就盯住我,說我跟你們熟,非叫我來跟你們再說說。本來關系都不錯,你說我不來合適嗎?”
呂會計道︰“那是應該的。”他問高翠蘭︰“怎麼豬老板今天沒來?”高翠蘭道︰“他不會說個話,怕言差語錯得罪你們。昨天說話就不好听,你別介意。”會計道︰“沒什麼。買賣不就這麼回事嗎,還沒爭個臉紅脖子粗哩。”
信主任乘機道︰“你看他老公咋咋呼呼的,說話不咋樣,可別小看他,他曾經帶過兵打過仗,還是自願下海的呢。”會計驚訝地道︰“啊——我說呢,看他相貌就不一般。”
信主任問道︰“西關的龐召,你听說過嗎?”會計道︰“你說龐八爪?這一帶誰不認識他。上次我們呂莊跟西莊鬧矛盾,就是請他出面,鎮住了西莊的人。”信主任道︰“今後你們就別找他了。”會計問道︰“怎麼?他就是個孬人頭,誰還能咋著他?”信主任道︰“他就栽在老豬手里了!”
會計有些出乎意外,問道︰“你是說他也會打架,把龐召打敗了?”信主任道︰“何止把他打敗了,一連三次才服輸。第一次我是親眼看見,龐召帶人到店里惹事,被老豬稍許動動拳腳,那五、六個弟兄全趴地上了,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栽倒的,嚇得爬起來跑了。第二回找城里的幾個‘二百五’去打,也是被打得暈頭轉向。後來又從外地找來高手,拿著鐵棍來的,又被打得落荒而逃。要不是這位高老板不準他傷人,那就慘了,說不定鬧出幾條人命來。”
呂會計听得睜大了眼,道︰“這麼厲害?”信主任道︰“那可不是。原來龐召帶人到老豬店里吃霸王餐,沒想到自己挨了打,現在呢,姓龐的專門在琳瑯飯莊請老豬吃‘霸王別姬’哩!”
高翠蘭知道信主任的用意,估計他也猜到在書記家的那一幕。雖然沒說出來,但是心照不宣。他之所以說給會計听,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要借呂會計的口學給書記听,鎮鎮他的威風,說不定對買房也有一定的好處。
覺得信主任說得差不多了,便攔著道︰“別夸他的五馬長槍了,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吧。”信主任道︰“正事不是說過了嗎?再說,還是得請呂會計操心、幫忙。”
說著,站了起來要走,呂會計客套地道︰“忙什麼?再坐會兒。”高翠蘭掏出準備好的錢袋,對呂會計道︰“不坐了,這是一點心意。”要交給呂會計,呂會計不好意思,擺手道︰“別別,不用客氣。”高翠蘭就勢往桌子上一撂,轉身走了出來。會計一直跟著把他們送到大門外,對高翠蘭道︰“放心,你們開個小吃店也不容易,我一定盡力幫忙。”
這次送禮果然有了效果,沒過幾天,信主任便來報消息︰“會計說他們研究過了,最低兩萬六,不能再少。怕是最後的價了?”高翠蘭道︰“兩萬六?比我估計的要好,也算給咱們面子了。”
豬老大听了,湊上來道︰“兩萬六?信主任你可真有面子,你去這一趟,就比原來少了五、六千。你明天再去一趟,說不定兩萬塊錢就拿下來了。”
信主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沒有這個面子。”高翠蘭怕他說出送禮的事,忙對豬老大道︰“別得寸進尺,已經是到位的價格了。信主任的情以後再補,你就想著怎麼借錢去吧?”豬老大道︰“我明天就去找苟老二。”信主任道︰“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一下子能借那麼多錢嗎?”豬老大道︰“我也不知道能借多少。”
高翠蘭道︰“哪能都指望他呢,還得另想辦法。”豬老大道︰“還有什麼辦法?”高翠蘭想了想,對豬老大道︰“信主任又不是外人,我算給你听听。你的錢,我的錢,加上這大半年掙得錢,現在一共也不過六、七千塊錢,你能從苟廠長那里借個萬了八千的,也算給你滿面子了。這也還差得遠呢,還真不是個小數?”
豬老大為難地咂了咂嘴,道︰“就是的。我找苟老二,要是說借個一千、兩千的,肯定手到擒來,說不定都不會叫還了。可是數字太大了,我也覺得不好張口。”高翠蘭道︰“知道了吧?我就是這麼想的。一萬塊錢,已經不是個小事了,你也只能跟他借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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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老大又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對對對,還有楊橛呢,我知道他那里攢有三千塊錢,也得給他拿過來。”高翠蘭道︰“楊橛?人家攢著娶媳婦的,你拿他的錢?”豬老大道︰“還沒找到媳婦呢,他家里給他說了兩個,都沒同意,這家伙眼眶子挺高的。上次在這里,他說你的眼光好,就想著你給他介紹對象哩。你怎麼忘了呢?”
高翠蘭道︰“不說還想不起來。也不怪,你看看這段時間,咱們過得是什麼日子?命都不顧了,哪有心思去想這些事。”豬老大道︰“現在好了吧。你得替他想著點?”高翠蘭道︰“行,等春節咱們回吳家莊,找田菊花給他介紹一個就是了,她認識人多。”豬老大道︰“那就好了,要不然,我見了楊橛也沒法說話。”
高翠蘭算了算,道︰“就算你能借來一萬三,家里有個六、七千,這還不到兩萬塊錢呢,還差個六、七千哪?”
她問信主任︰“他們都要現錢嗎?”信主任道︰“那可不是。你不也听到了嗎?賣這個房子就是等著要現錢。呂會計還告訴我,畢竟便宜,要買就得抓緊辦。如果別人知道這個價格,橫插一杠子,出的錢比你們多,就不好說話了。”高翠蘭道︰“也是、也是,得趕緊想辦法。”
豬老大看高翠蘭著急,道︰“我叫楊橛再找人借點?”高翠蘭道︰“他家是農村的,要不是跟著苟廠長干,自己也沒有錢。叫他去借錢,別難為他了。”豬老大道︰“這不是沒有辦法嗎?”高翠蘭道︰“不行我就去吳莊一趟,看看能不能借些來。”豬老大道︰“先別急,等我從洪山回來再說吧。”信主任道︰“這樣,你們先借著,後天傍晚我過來,看看還爭多少,再想辦法吧。”便告辭走了。
第二天,豬老大來到洪山,先去石料廠找楊橛。楊橛怎麼也沒想到他能來廠里看自己,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原來的幾個老伙計听說他來了,也都聚過來,圍著他團團轉,高興地問這問那,一番親熱自不必說。
楊橛帶著他在廠里轉了一圈,告訴他目前的經營情況︰現在城鄉建設剛剛開始,加工的各種石料都能賣出去,生意還是不錯。就是稅收加大了,還有鎮里攤派的各種費用,想不到的單位,都會來要錢贊助。苟老二一心想當個國家干部,在這個時候還怕得罪人。搞的自己跟躲債的一般,成天不敢往廠里來。
豬老大跟楊橛來到苟老二家,看到他家院子中正忙活著呢。原來是買了個電視機,商家來給他安裝,在堂屋門外面樹上綁了個竹竿,往上面扯天線。
苟老二兩口子看豬老大來了,忙著打招呼,要把他往屋里讓。豬老大望著綁在樹上的竹竿,問道︰“還嫌樹不高,你們這是干什麼?”苟老二道︰“這是在架天線。”豬老大听不懂,又問道︰“架天線?架天線干什麼,還想上天嗎?”問得大伙兒都笑了。苟老二道︰“上什麼天?我是剛買個電視機,得接個天線才能看到。”
豬老大這才明白,道︰“哦——電視機。你夠先進的,我住城里還沒看見電視哩,你就安起來了。”那個安裝天線的人道︰“除了機關單位安了幾台,他在洪山私人是第一戶。”
豬老大問道︰“在上面扯根線,在屋里就能看到人嗎?”苟老二道︰“對,你沒听說嗎?縣里成立了電視台。還得他們轉播,這里才能收到。”他又指著樹上的安裝人員道︰“等他馬上下來,咱們就能看到電視了。”
苟老二把豬老大領到屋里,給他倒了茶。問豬老大︰“你怎麼有閑空來這里?”豬老大道︰“怎麼沒有空?店里有兩個伙計,哪能都自己干呢?”苟老二道︰“呦——雇伙計了?”豬老大道︰“哪是雇的,是自願來幫忙的。”便把楊新生兩口子去幫忙的事講了。
兩個人又敘了一些家常,安裝人員已經接好外面的天線,進屋里來調試電視機。大家都圍了過去,想看看電視是個什麼樣子。可是調試了半天,電視機里只是嗡嗡叫,出了幾道黑影子,來回翻滾。安裝電視的人有些著急,對楊橛道︰“信號不行。你在這里看著,我到外面去轉轉天線方向。”便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楊橛按著開關不斷轉換,果然找到了信號,看到了電視畫面,大家不約而同道︰“有了、有了。”苟老二連忙跑到外面,喊道︰“有畫面了。”安裝天線的這才固定好那根竹竿,回到屋里,在電視機上找到有信號的頻道,對苟老二演示道︰“目前就只有兩、三個頻道,中央台、省台,咱縣里有時候也插播一點新聞、廣告。”
苟老二道︰“你找咱們縣里的看看。”安裝天線的給他找到一個頻道,電視屏幕里正出現了一個開大會的場面,這是在廣場上搭的一個台子,只見台子前面跪著兩排被捆綁著的人,一個個低著頭,胸前都掛著一個大牌子,有幾個脖子後面還插著像令箭一樣的死刑犯牌子。會場兩邊和犯人後面站著的都是帶著槍的人。
豬老大看得驚異,問道︰“這是干什麼?”苟老二道︰“上面有標語,‘齊興縣嚴打刑事犯罪斗爭公判大會’。這就是昨天縣里開的公判會。”楊橛道︰“對,昨天在廣播里听到了,槍斃的還有咱洪山鄉的一個人呢。”
苟老二指著屏幕上的一個畫面道︰“就是左邊的這個,強奸犯。”楊橛道︰“還有個偷殺耕牛的呢,也太大膽了,殺了好幾頭,判了十年。”豬老大道︰“殺牛的也判刑,那殺人的呢?”楊橛道︰“殺人的也有,還是個女的,投毒犯,也是死刑。”豬老大道︰“這強奸的,跟殺人的能一樣嗎,怎麼都判了死刑?”
苟老二道︰“你沒听嗎。現在是嚴打斗爭,趕這個風口上,判的能不重嗎?”豬老大道︰“龐召跑掉了。要不跑,說不定也得在上面站著呢。”苟老二道︰“再嚴打,該跑的還是逮不著,抓得都是倒霉蛋。”
大家看著電視說著話,公判大會的消息也放完了。苟老二送走那個安裝天線的,便要帶豬老大和楊橛去飯店。豬老大道︰“我來辦事的,不去飯店了,在家里隨便吃點吧。”苟老二便叫楊橛上街買侯家牛肉、老肥燒雞來。又安排老婆調理幾個家常菜。正是︰
本來就有兄弟情 見面總會笑臉迎
說起借錢滿口應 數目大了也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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