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飛與葉漢卿走到東華門附近時,正午的陽光已經當頭照下,任鴻飛仍在回味著豆腐腦的幽香。
任鴻飛停下腳步問道︰“漢卿,這附近哪里有酒店呀?”
葉漢卿答道︰“在東廠門口那就有幾家,你不會想去那里吧?”
任鴻飛點頭道︰“那正好,咱們吃午飯去。”
葉漢卿看了看任鴻飛,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面帶路。
二人緩緩走進了東廠胡同,挑了一家最邊緣的酒樓,走了進去。
這座酒樓只有兩層,名字叫太白居,規模也不是很大,樓下是大廳,擺著一張張長方形的桌子,樓上則是幾個雅間。
由于東廠的赫赫威名,一般的閑雜人等可是不敢在東廠胡同內停留的,所以雖然正是飯點,太白居里面只有寥寥幾個普通官服小吏在吃飯。
肩上搭著白毛巾的店小二趕忙迎了上來,點頭哈腰道︰“二位爺,里邊請。”
葉漢卿帶著任鴻飛徑直上樓,挑了一個最里邊的雅間,掏出一小塊銀子往店小二手里一拋,吩咐道︰“撿你們店里最拿手的四菜一湯,趕緊去準備,來兩壺最好的高粱。”
等店小二出門,任鴻飛低聲道︰“漢卿,去把駱養性叫過來。”
葉漢卿隨即站起,他知道任鴻飛肯定不是專程來吃飯的,果不其然。
任鴻飛在宮中遇到過駱養性幾次,對他的印象不錯,看來是有心扶持他來牽制魏忠賢在東廠的勢力。
四菜一湯片刻就上齊了,酥炸牛肉、醋 木須、象牙雞條、福壽肘子、一大碗疙瘩湯,兩小錫壺高粱酒和一壺上等龍井。
而這時,葉漢卿也帶著換上便服的駱養性匆匆趕來了。
駱養性一進門,葉漢卿隨即將門關好,駱養性躬身抱拳行禮,壓低聲音道︰“信王殿下好。”
駱養性三十七歲,中等身材,國字臉,白面微須,看上去滿臉正氣。
任鴻飛微微一笑︰“駱千戶不必多禮,請坐。”
駱養性道︰“謝信王殿下。”听話的坐在了任鴻飛對面。
而葉漢卿則拿起酒壺,給他倆倒滿了酒,站立在一旁。
任鴻飛笑道︰“漢卿也坐,沒有外人,我與駱大人一見如故,你也就不必拘禮。”
駱養性忙道︰“承蒙信王殿下厚愛,下官受寵若驚,來來來,漢卿,一起坐。”
葉漢卿也坐了下來,任鴻飛端起酒杯︰“咱們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來,先干為敬。”
駱養性連忙喝下去︰“不敢、不敢。”
任鴻飛喝完,開始招呼著吃菜。
駱養性雖然是個武官,是個官二代,但也在東廠混了十幾年,自然也是走五步看十步的主,任鴻飛私自便裝出宮,總不會是專門來找他喝酒的,他明白這頓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酒過三巡,任鴻飛淡淡問道︰“養性呀,現在廠里的情況怎麼樣呀?”
駱養性遲疑了一下,他對任鴻飛的來意不明,實在不好回答。
駱養性道︰“啟稟信王殿下,廠里運轉正常。”
任鴻飛淡淡一笑︰“听說現在魏忠賢在廠里大肆安插自己的親信,你對此有何看法?”
駱養性忙道︰“魏公公忠心為國,小人不好妄言。”
任鴻飛道︰“魏忠賢提督東廠才一年多,他的心腹許顯純、田爾耕升為同知,崔應元、孫雲鶴、楊寰也都連升了好幾級,而你卻依舊還是個千戶。”
駱養性低頭不語,雖然他對此極為不滿,但卻敢怒不敢言。
任鴻飛接著道︰“你爹爹駱指揮使年事已高,只怕就快要退休了,下一任指揮使這個位子只怕不是許顯純來坐,就是田爾耕來坐,魏忠賢是絕不會讓到別人頭上去的。”
駱養性眼光中露出一絲怒意,這事他自然也考慮過,本來父業子成,他也想等到爹爹退休,繼承錦衣衛指揮使這個高位,駱思恭當了四十年錦衣衛指揮使,在東廠里的人脈和威信自然也極強,提拔起自己的兒子,自然也是順理成章。
誰知道魏忠賢忽然插了這麼一杠子,將許多駱思恭的親信換掉,大肆提拔自己的心腹,完全將駱養性前進的步伐打亂。
他雖然憤怒不滿,卻絲毫不敢露出半點,誰讓人家魏忠賢有朱由校這棵參天大樹呢,萬一被抓住把柄,別說千戶了,只怕自己就得去無比熟悉的昭獄里體驗下監牢生活了。
駱養性道︰“多謝信王殿下教誨,小人愚昧,而殿下天資聰穎,小人前路如何,還請殿下指點,有任何差遣,駱養性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任鴻飛笑了笑︰“駱千戶言重了,你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安心做事,只要不是大錯,我都會保著你的,這一任指揮使肯定無望了,但我可以承諾下一任指揮使的位子,絕對非你莫屬。”
駱養性看著任鴻飛,心底十分感激,雖然覺得任鴻飛的承諾有些夸大,但任鴻飛也絕對是一條靠得住的大腿,抱住後也是能夠遮風擋雨的,因為任鴻飛雖然只是一個藩王,但卻是朱由校唯一的親弟弟,而且朱由校非常喜歡這個弟弟。
駱養性站起,單腿跪地抱拳道︰“多謝信王殿下抬愛,駱養性從此對殿下忠心不二、誓死追隨。若違此誓,必當千刀萬剮、凌遲寸�而死。”
任鴻飛笑道︰“駱千戶趕緊請起,駱指揮使輔佐皇爺爺三十多年,忠勇可見,本王對駱千戶也是愛屋及烏,駱千戶放心,本王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駱養性坐回桌前,眼前的任鴻飛雖然年齡不大,但目光中透出讓人信任的鎮定,身上也散發出一絲帝王的威儀。
駱養性問道︰“殿下,現在魏忠賢已經將東廠握在了手里,只怕他馬上要染指朝政了,難道就對他如此放任不管?”
任鴻飛道︰“不急,我留著他有用,你只需暗中留意他即可,千萬不要和他硬頂。”
駱養性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酒足飯飽後,駱養性行禮告辭而去。
等駱養性離去,葉漢卿問道︰“鴻飛,你覺得這個人可靠嗎?”
任鴻飛淡淡一笑︰“暫時沒問題,他現在極度仇視魏忠賢,在東廠里,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二人又說了會話,在店小二的恭送中起身返回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