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接過煙，見這煙是自己沒見過的，看過濾嘴就很貴的樣子，舍不得抽，聞了聞夾到耳朵上。
打算留著多跟人顯擺幾天。
給葉烽遞了個板凳，兩人就坐在小賣部外。
老張看著橫幅上的名字唏噓道︰“知道啊，咱們鎮上有幾個不知道，說起來葉明和他妹妹也是可憐。
多好的娃，怎麼就攤上那種見不得兒女好的媽......”
老張話匣子打開，說的口沫橫飛。
把他親眼所見，以及從別人口中所听到的，倒豆子似的全都告訴葉烽。
這本就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鎮上的人早就傳遍了方小芝的“事跡”。
連塊遮羞布都沒了，她都做了些什麼，人人皆知。
包括她把葉慧打的去縣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
鎮上就這麼點人，學校放假老張生意差了許多，閑著也是閑著，跟人說說東家長西家短打發打發時間。
這些事葉明兄妹在信中沒提過。
葉烽沒想到，他跟方小芝離婚後，方小芝居然還來學校里找葉明三人的茬，敗壞他們的名聲。
這是自己名聲壞了，也不放過她能欺負的人。
即便那人是她的親生兒女。
轉頭一想，她能跟葉炷那種爛人攪合在一起，又能把葉慧往死里打，似乎再做出什麼讓人匪夷所思的事也很正常。
葉明兄妹承受了他想象不到的壓力。
葉明能考出好成績確實很不容易，葉敏能考上縣一中也很厲害。
縣一中的教學質量比鎮上好的多，葉敏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或許能考上比前世更好的大學。
葉烽順嘴問了問張發財家的事。
張發財在鵬城出了意外包車送回來，張發財死後，他爹娘和他媳婦爭兩個孩子和賠償款鬧的沸沸揚揚，在鎮上也是出了名。
老張說︰“張發財老爹老娘不許張發財媳婦把孫子孫女帶去改嫁，鬧騰了幾個月，雙方各退一步，張發財媳婦帶走姑娘，賠償金她和張發財爹娘平分。
不知道嫁到哪兒去了，走了就再沒回來過。
張發財爹娘就在學校旁邊支了個涼粉攤子，有賠償金，張發財的妹妹嫁的近，經常回娘家照看一二。
一家三口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葉烽又遞給老張一支煙，跟他買了兩大兜糖和瓜子花生之類的零食。
把老張高興的還要跟他分享些自己知道的各家趣事。
今天天氣很好，月朗星稀，明天也會是個好天氣。
到村里已是午夜，葉熔一家熄了燈，曬壩上也沒人乘涼。
葉烽直接回山上的家。
月光下，葉明兄妹在曬壩上，葉明一邊叮囑妹妹一邊編涼席，姐妹倆在一旁納鞋底。
一道拉長的影子越來越近，逐漸映入三兄妹的眼簾。
葉明心中突然生出種荒謬的篤定。
他猛然抬起頭。
只見葉烽背上背著包，手里拎著兩大包東西，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葉明從沒此刻這樣，有種想伏在父親寬闊的肩上放聲大哭的沖動。
他有很多話想跟父親講，還想正式跟他說對不起。
那些年自己都做了什麼自己清楚，再次重逢的畫面他只敢在夢里想想。
可沒想到，有一天，父親回來了。
葉明眼楮喉嚨又酸又澀，眼里控制不住的爬上了濕意。
站起身手足無措地看著葉烽，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棉花，愣是發不出一個音節。
“爸，爸你回來了，我好想你。”
過不了多久就要跟哥哥姐姐分開的葉慧內心彷徨無助，見到葉烽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丟下篾條，像小時候一樣飛撲到葉烽懷里。
她腦子里沒想那麼多，自然而然，本能的做出這個動作。
饒是已經練到喜怒不形于色，處變不驚的葉烽也愣了下。
沒料到葉慧會有這樣的舉動。
葉敏眼里的淚花要掉不掉，她也想像妹妹一樣在爸爸懷里哭，可多年的隔閡，她實在做不到跟妹妹一樣。
葉敏躊躇片刻，走過去輕聲喊︰“爸。”
話音落下，眼眶里的眼淚掉了下來。
葉烽內心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重活一世，前世求而不得的東西輕而易舉的得到，卻讓他開心不起來。
葉明兄妹收到了懲罰，他同樣沒有想象中的暢快。
梁英說娃兒年紀小被方小芝教壞了，可終歸是親生的，如果能掰過來就還是一家人。
他們這代人可沒有多少人是天生愛孩子才生孩子，多半都是為了傳宗接代，為了有人給自己養老送終。
不然誰想自己都過的苦哈哈的，還生幾個孩子讓自己過的像泡在黃蓮里一樣。
辛辛苦苦養這麼大，眼瞅著再辛苦幾年就熬出頭了。
沒良心的葉朝葉亮就算了，有多遠滾多遠。
良心未泯的三個小的可不能推出去。
總不能養一場什麼好處都沒落得吧。
葉烽對此不置可否。
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前世兒孫帶給他的痛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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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看看葉明兄妹，如果真的變了，他願意把他們的戶口隨他轉到鵬城去。
並把葉敏葉慧接到鵬城去上更好的學校。
這麼做並非要跟他們握手言和，回到他還沒去鵬城前的相處模式。
主要目的是用他們三人來對付葉朝葉亮。
至于什麼孝敬、養老、好處、名聲，不需要。
但此時此刻，他心情還是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
葉慧哭的身體顫抖，葉烽看著淚水漣漣的葉敏，一步步挪過來紅著眼楮的葉明。
葉烽想，無論如何給自己洗腦，他還是比不過骨子里就帶著狠勁兒的方小芝。
這兩年，葉明三人給他寫信他雖沒回一封，可也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梁英給他打電話，也會說起三人的改變。
梁英看人眼神毒，唯一一個在她頭頂上拉過屎的就只有方小芝，自此以後就再沒有人能騙到她跟前。
梁英的話還是在葉烽心里投下了一塊石子。
葉烽把手里的東西放下，抬手摸了摸葉慧的頭。
“爸，對不起，我們不懂事傷了你的心。”
葉慧的嗚咽聲頓時變的更大了些，帶著三分愧疚、三分委屈、四分狂喜。
爸爸還是愛她的。
葉烽看著葉明通紅的眼楮︰“你做的很好，是個好哥哥。”
“爸。”葉明哽咽。
這是他听過最觸動心靈的夸贊。
比考上大學更令他激動。
原來爸爸沒有不管他們，是他們太讓爸爸失望，爸爸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他們知曉事理。
葉烽笑了下，又對葉敏說︰“小敏做的也很好，懂得關心哥哥和妹妹，小慧也是個好妹妹。”
葉敏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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