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里的“參謀”,頂天了也只是個“兩毛二”的“團級”而已。
因為在我來之前的地方,能混到這個級別的“業務骨干”,簡直是鳳毛麟角。
在我的認知里,堂堂的“業務大拿”,是絕不會干“接收檔案”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
結合著那位哥哥發來信息的隨意性,我很快便篤定,他口中的許x參謀,充其量也只能是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營職干部而已!
所以,當我敲開了“現役辦”的門,看到了滿屋子的“兩毛四”時,內心的崩潰,是可想而知的。
這種級別的干部,就是把全黑龍江一個省的消防總隊里的全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五名。
可在那間不足六十平米的辦公室里,竟實實在在地“陳列”著整整九位啊!
對于我這種剛畢業不久的小排長,見了正連職小科長都得起立敬禮的小透明來說,會被這種場面唬的是頭暈目眩、兩腿鑽筋,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平日里慣于演戲,總是睜著眼楮說瞎話的我,早已練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領。
于諸位“首長”看猴一般的眼神注視下,深吸一口氣,禮貌而又不失風度地問了一句︰“請問哪位是許x參謀?”
隨後,便發生了故事開頭的那一幕。
一位正在與人交談的武警“大校”,聞言側過頭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後,正色道︰“你要干嘛?”
我膽顫道︰“我是黑龍江消防總隊新調來的干部,接到通知說要先來貴處報到。”
隨著他投來的目光,變得越發凌厲。我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的“花花綠綠”,再抬頭時,才發現與滿屋自帶浩然正氣的軍裝比起來,竟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也是那一瞬間,我便沒了繼續自我介紹下去的底氣。
見我似有所覺,“許首長”態度稍緩,頓了頓,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你先去換一套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衣服後,再來見我!”
如夢初醒的我,立刻本能地立正站好,對他敬了一個標準地軍禮後,高聲應道︰“是!”
轉身,關門,齊步離開……
“回答首長問話時,只能有‘是’與‘不是’。”新兵的第一堂課,我記憶猶新。
返身回到車里,利落地換好放在行李箱里的軍裝,又對著後視鏡反復確認了一番儀容儀表後,方才重走了一回“報到之路”,再次叩響了那扇改變命運的門。
有些身份,一旦擁有了,便會成為伴隨你一生的“底色”。
無論你心里的真實想法是什麼,一旦被人點醒了“底色”,你的行為就會突然有了“底線”。
這種能夠自覺維護“底線”的意識,便是“責任”。
人類,天生就是一種有責任感的生物。
有些人之所以會“迷失”,缺的,應該就是一個可以激發這種“血脈之力”的身份而已。
插曲過後,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
只是當我將許x參謀說我已經可以去“小島”報到的原話,匯報給那位操持我調轉事宜的哥哥時,他突然問了我這樣一句話︰“你沒給他包個紅包啊?”
聞言,我瞬間覺得有些窘迫,含糊著回道︰“沒。”
那位哥哥笑著嘆息一聲,追問道︰“也沒拿兩條煙啥的嗎?”
他問的很隨意,我卻覺得自己似乎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懊悔不已。
听出我用沉默給出的答案,哥哥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感慨道︰“完蛋玩意!這點小事都不會辦!”
諷刺的是,如今我已參加工作二十年整。卻始終都沒有學會,如何去辦這件“小事”。
有目的的送禮,即是行賄。
我天然覺得所有人都會如我一樣,一心為公。
一心為公的人,又怎麼會受賄呢?
到時候被人拒之門外,得多尷尬?
我不是一個不通人情的人,知道什麼叫做“感恩”。
在這種禮尚往來的人情社會里,我這種從不“行賄”的異類,卻悟到了另一套照樣可以“吃得很開”的辦法。
那就是樂善好施,急人所難。
說來輕巧。
雖然現在的我,除了輔佐後代成長外,已再沒有什麼可以追求的事情。
但在當時,那個既不甘于平庸,又不屑于苟且的我,在悟到那套辦法之前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是活得挺擰巴的!
來“小島”報到的時候,恰逢該城市一年一度的“旅游旺季專項行動”初始階段。
在這種每年都會傾盡全市甚至全省之力來保障的國家級重點行動里,消防系統更是首當其沖,責任重大。
所以有整整兩個月時間,支隊根本無暇理會我們這些當年調回來的新人。
辦理過“入檔”手續後,我與另外兩名“新人”,便被隨意地安排到了干部科里,負責一些搬運東西之類的雜活。
這是支隊機關,又不是物流公司,哪來那麼多東西可以搬運?
所以從事實上來講,領導們不過是給我們這仨人先隨便找個地方,可以消停地待著而已!
為了不在“關鍵節點”上出什麼亂子,我們收到的“命令”,便是在上班的時間里,只能老實地待著,哪都不許去!
機關的寢室已滿。
到了“下班”的時候,支隊給我們安排的住處,是機關直屬中隊的客房。
獨門獨戶。
裝修風格,又與星級酒店的大床房並無差異。
除了無所事事以外,新單位里的其他條件,都可以說是頂配。
但年輕人怕的,從來就不是辛苦,而是他媽的太閑。
這種等同于是被“軟禁”的處境,很快便使我躁動難安。
初畢業的那一年時間里,身為“將走”之人的我,面對被“束之高閣”的待遇時,尚且可以忍受。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落地生根,滿腔熱血早已沸騰至澎湃不堪的程度時,卻再次淪落到了“報國無門”的處境。
雖然“不菲”的工資照發,但我卻實在無福消受這種“死人般”的清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