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了深沉的夢鄉,仿佛踏入了一條無盡的時間長河。
在夢境的旋渦中,碧水的身影如同縹緲的幻影,漸行漸遠,恰似族兄與玉琳子離去時那般決絕,周圍的一切人都在他的世界里逐漸消散。
他猛地驚醒,雙手下意識地張開,像是要抓住那些逝去的幻影。汗水浸濕了他的額頭,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映入眼簾的是碧水,她正坐在床邊,手拄著臉,眼眸中滿是關切與溫柔。
“我睡了多久?”
溫北君坐起身,聲音中還帶著剛從夢中甦醒的恍惚。
碧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輕聲說道,“沒多久,只是錯過了午飯,今天中午可是我親自下廚的,知道你愛吃,特意沒讓廚子做。”
“啊?你怎麼不叫醒我!”溫北君滿臉懊惱,抬手揉了揉那一頭凌亂的發絲,仿佛要把錯過美食的遺憾一並揉散。
“好久沒吃你做的飯了,這些日子眼巴巴盼著,結果一覺就睡過去了。”
碧水起身,緩緩走到床邊,抬手輕輕拍了拍溫北君的肩膀,動作輕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風。
“你昨晚忙到那麼晚,我實在不忍心叫醒你。放心,飯菜都留好了,熱一熱就能吃。”
溫北君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光亮,他迅速從床上跳下來,興奮地說道,“還是夫人想得周到!等會兒我可得好好品嘗一番,看看你的廚藝有沒有更上一層樓。”
“那肯定,這段時間我可沒少琢磨新菜式。”碧水一邊說著,一邊轉身走向門口,“你快點收拾,我這就去吩咐下人把飯菜熱一熱。”
溫北君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哼著輕快的小曲兒邁向飯廳。
溫北君深吸一口氣,贊嘆道,“好家伙,光聞這味兒,我就知道今天有口福了!”
他迫不及待地坐下,夾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剎那間,眼楮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口中含糊不清卻又滿是驚喜地喊道,“哇,這味道絕了!夫人,你這廚藝簡直是登峰造極,比之前更美味了!”
碧水微笑著在他身旁落座,溫柔地說道,“就你嘴甜,好吃就多吃點。”
溫北君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對了,夫人,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夢到你離我而去了,真是噩夢啊。”說著,他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安,緊接著伸手緊緊握住碧水的手,仿佛握住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碧水輕輕反握住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安撫道,“別瞎想,夢都是反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溫北君重重地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心里就踏實多了。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老是胡思亂想。許是最近事務太過繁雜,壓力實在太大了。”
碧水心疼地看著他,眼中滿是疼惜,“你也別太操勞了,朝堂的事慢慢來就好。要是累了,就多休息休息,千萬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可是這次溫北君沒有再點頭了,他昂起頭,停下了筷,緩緩說道,“夫人,我沒那麼多時間了,我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他說的含糊其辭,可又不是什麼好兆頭,甚至是有些晦氣。
“將軍,你開玩笑的吧,是睡傻了嗎,這玩笑並不好笑啊,你要再這麼說就不讓你吃了。”說著碧水就要去撤去溫北君手中的碗筷,可是男人依舊沒有改口。
“真的不能停下來,停下來的那天,就是元孝文要我命的那天。”
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說的很快,他沒有注意到碧水已經紅了眼眶,或者說,就算碧水哭了,他也必須說清楚。
“我不能停下來,我如果現在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反抗,等到元孝文失敗的那天,我會被當成魏國最忠心的擁躉處死,若是元孝文真的一統天下,以他的性子,會把我這麼年輕的功臣留給他的兒子嗎!”
碧水的手僵在半空,原本伸向碗筷的動作戛然而止,她的眼眶愈發紅潤,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一直都在為這天下太平努力,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是恐懼與難以置信交織的顫抖。
溫北君緩緩松開握住碧水的手,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那看似平靜的庭院,可他的眼神卻穿透了這寧靜,看向了遠方那波譎雲詭的朝堂與動蕩不安的天下。
“夫人,你知道我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可這次,局勢實在太過復雜。元孝文的心思深不可測,他表面上對我委以重任,實則處處提防。”
“那我們就不能想辦法緩和嗎?”碧水跟了過去,聲音帶著一絲期許,“你為魏國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他難道就不念半點舊情?”
溫北君苦笑著搖了搖頭,“朝堂之上,豈有舊情可言?如今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我若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我擁兵自重,有謀反之心的謠言沒有一天停下來過,元孝文一天不信,兩天不信,那三天,一月,一年呢?日日都是這般言語,他又該如何想我?我看我是真成了那反賊罷。”
“荒謬!”碧水柳眉倒豎,眼中滿是憤怒,“你一心為魏國,為了這天下蒼生,多少次出生入死,他們怎能如此污蔑你!”
“這世道,本就黑白顛倒。”溫北君轉過身,雙手搭在碧水的肩膀上,目光堅定地看著她,“夫人,所以我不能停下來,我要的不是魏國贏,我要的是,我們溫府贏,無論結果是什麼,無論最後天下的贏家是誰,我們溫府都不能輸!”
碧水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好,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只是…這一路必定凶險萬分,你一定要小心。”
溫北君輕輕將碧水擁入懷中,“有你在我身邊,我便無所畏懼。只是我擔心,一旦事情敗露,你會受到牽連。”
“我不怕!”碧水抬起頭,眼神堅定,“生同衾,死同穴。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也願與你共赴黃泉。”
溫北君不再說話了。
人總是自私的,他說不清楚自己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就像他不敢朝拜姑甦寺的佛像一樣,也許他的欲望早就膨脹出了他的預期,只是他還在咬著牙不肯承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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