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十六、吳長老、王寅及諸位掌門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深知此刻情勢危急,交換人質之時最易生變。
他們毫不遲疑,帶著剛剛獲救的群雄,在熟悉路徑的丐幫弟子引領下,相互攙扶著,迅速向賀蘭山深處那片更為幽暗的山間退去。
腳步聲和壓抑的喘息聲在亂石間急促響起。
梁乞逋跌跌撞撞地走到梁青璇面前。
梁青璇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父親的手臂,她的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低聲急促地問了一句什麼,梁乞逋搖了搖頭,隨即被幾名一品堂武士迅速護著,向澗外退去。
大批一品堂武士也隨之緩緩後撤,如同退潮一般。
眼見父親已安全脫離險境,梁青璇似乎微微松了口氣。
然而,就在慕容復、虛竹、李清露、公孫勝、魯達、方臘等人也準備轉身,匯合撤退的大部隊時——
“慕容公子!”梁青璇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穿透了風聲。
“何必如此行色匆匆?”
慕容復腳步一頓“梁姑娘還有何指教?”
梁青璇目送著西夏一品堂武士護送著梁乞逋離去。她自己卻只留下一個容貌平平、低眉順眼的侍女陪伴左右。
她看著慕容復,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夜色尚好,公子何必急著走?我尚有一件大事,欲與公子單獨一敘。”
此時諸多獲救的武林豪杰皆已遠去,而梁乞逋和大批西夏一品堂武士也沒了蹤影。
夜色寂寂,冷月如鉤,寒浸賀蘭。
死寂被梁青璇一句“單獨一敘”驟然撕裂。
阿碧、阿瑩、虛竹、李清露、公孫勝、魯達等人身形驟凝,銳利如刀的目光齊齊釘在梁青璇身上。
周侗、昊天鬼王、楊淵、方臘、石寶幾人真氣鼓蕩,隨時準備動手。
山坳間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妖女!你又想耍什麼花樣?”周侗聲如炸雷。
“慕容大哥,千萬小心!”楊淵急聲喝止。
梁青璇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投向慕容復,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偏又帶著一絲鋒銳“慕容公子,難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清露黛眉微蹙“青璇妹妹,不知你和慕容公子商議何事?不如明言。”
梁青璇嘴角噙著一抹疏離的笑意,婉轉回絕“李姐姐,此乃小妹與慕容公子的私事,你又何必多問?”
慕容復的目光掃過身後一眾面色凝重的同伴,朗聲一笑,氣度從容“諸位勿憂,梁姑娘相邀,想來無妨。我去去便回。”
阿瑩心急如焚,一把抓住慕容復的衣袖“大哥哥!小心有詐!這位梁姐姐詭計多端!”
慕容復輕輕拂開她的手,眼神溫煦而自信“阿瑩放心,有你們這麼多英雄在此,她二人,又能如何?”
他目光轉向阿碧,阿碧雖眼中隱有憂色,卻強自鎮定,柔聲道“是啊阿瑩妹妹,公子自有分寸。”
阿瑩看著慕容復走向梁青璇的背影,忍不住跺腳。
她拉著阿碧低語“阿碧姐姐!你就真不在意?那梁青璇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非要拉著大哥哥到一邊說悄悄話?”
阿碧望著遠處那對身影,幽幽一嘆“江湖兒女,各有因緣。公子……他自有主張。過了今夜,我們與梁姑娘,便是天涯陌路了。”
阿瑩冷哼一聲“哼,裝神弄鬼!”
另一邊,昊天鬼王眼神閃爍,如毒蛇般盯著梁青璇與她身後那個低眉順眼的侍女。
他壓低聲音對身旁的方臘和石寶說道“方兄弟,石兄弟,待會兒看我眼色,雷霆出手,務必擒下梁青璇!”
方臘暗暗點頭,石寶手中刀刃已悄然抽動,寒光暗斂。
慕容復行至梁青璇面前丈許之地停下,山風卷起二人衣袂,獵獵作響。
梁青璇秋瞳剪水,清冷依舊,深處卻似有寒潭暗涌。
她櫻唇輕啟,一聲嘆息如秋葉飄零,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
“慕容公子,這天下如棋局,你我,不過皆是局中棋子罷了。”
她聲音陡然一緊,帶著一絲凌厲的試探 “今日一別,你當真要襄助大宋,與我西夏,做這盤至死方休的對手?”
慕容復迎著那清冽目光,神色坦然,朗聲道 “梁姑娘,慕容復非是好戰嗜殺之徒。廟堂傾軋,非我所願。”
他語聲轉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 “我這一路行來,山河瘡痍,餓殍遍野,稚子啼饑,老弱哀號……”
“望姑娘念在蒼生不易,約束西夏,保兩國邊境秋毫無犯,讓百姓得享太平,安居樂業!”
“呵!”梁青璇一聲冷笑,如冰珠乍破玉盤,眼中銳芒一閃。
“好一個‘非我所願’!既無意紛爭,緣何坐上這武林盟主的寶座,專門與我為敵?”
慕容復的聲音略顯艱澀“這盟主之位……實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梁青璇的笑聲更冷,帶著刺骨的譏誚。
“我曾听萬象邪王和元限所言,當日,是你那位‘神仙表妹’王語嫣,為你出手,力壓群雄,幫你奪下這盟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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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如電,直刺慕容復心底 “如此說來,你做這盟主,自然是她的意思了!”
“她讓你與我為敵,你便與我為敵!”
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恨意
“若她明日令你提兵,進犯我西夏國都興慶府,想必慕容公子,也會毫不猶豫,為她沖鋒陷陣吧!”
慕容復劍眉緊鎖,沉聲道“表妹她心性至純至善,豈會有此妄念?梁姑娘過慮了!”
“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梁青璇笑聲中滿是刻骨的嘲諷。
“心性純善?不問世事?慕容公子,你可知你這位表妹已然名聲大噪?”
她玉指輕叩腰間劍鞘,發出清越微鳴 “前番你深入邛崍山,斷我大軍糧道之時,便是你這位‘純善’的表妹坐鎮成都!”
“鐵掌幫幫主上官飛何等桀驁?在她面前,卻乖順如貓!”
“她三言兩語,便令群雄歸心,固守城池,將我西夏大軍拒于門外!”
她盯著慕容復,一字一頓 “依我看,她的手腕心機,可比我梁青璇,要厲害得多!”
慕容復心頭劇震,梁青璇的話語如同驚雷,轟開了他心底潛藏的疑慮。
阿瑩之前的提醒言猶在耳,王語嫣身後那驚鴻一瞥、屬于不老長春谷大長老的詭異虛影更是揮之不去
“表妹她……行事之風,確與那已故的大長老有幾分神似……”
“可那大長老明明已經形神俱滅……莫非……”
他靈台忽明“不老長春谷……看來,我須得再去一探究竟!”
“慕容復!”梁青璇的聲音陡然壓低,卻一改冰冷之態,帶著致命的蠱惑,絲絲縷縷鑽入他耳中
“你既對她如此痴心一片,情深似海……不如……”
她唇角勾起一抹動人心弦的弧度,聲音竟魅惑如絲 “不如你就留在西夏好了!”
“看看你那位冰清玉潔的神仙表妹,會不會為了你,千里迢迢,尋到這塞外之地來!”
梁青璇的話音未落,她身旁那一直垂首侍立、毫不起眼的青衣侍女,此刻卻突然抬起了頭。
她的聲音如同最醇美的蜜酒,帶著一種蝕骨銷魂的柔媚,鑽入慕容復耳中“是啊,慕容公子……我師妹說得在理呢。”
“若她真肯為你而來,這份情意,自然是千值萬值……” 這聲音仿佛帶著鉤子,瞬間攫住了慕容復的心神。
慕容復驚愕地望去,只見那侍女原本平凡的面容,竟如冰雪消融般褪去偽裝,露出一張顛倒眾生、艷冶入骨的絕色容顏!
她眼波流轉間,媚態橫生,與梁青璇的冷艷截然不同,如同地獄紅蓮驟然綻放,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你……你是何人?”慕容復心神劇震,失聲問道。
梁青璇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慕容公子好眼力,這位正是我的師姐,我師尊座下首徒——魔羅尊者!”
那魔羅尊者嫣然一笑,百媚橫生,眼波如同深不見底的漩渦,直要將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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