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的聲音很沉，帶著壓力。
“郭大哥，王大哥，還有各位代表。情況我初步了解了，你們反映的問題非常嚴重。”
葉楓話鋒一轉，指出了關鍵。
“各位大哥，你們目前提供的，主要是收據和欠條，還有聯名信。這些是重要的憑證，但光有這些還不夠。要解決問題，必須找到責任人，不但要回錢，還要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
郭平仲性子急，立刻追問。
“葉縣長，那你打算怎麼辦？要調查多久？最遲啥時候能給我們解決？”
這是他，也是所有代表最關心的問題，他們怕再次陷入“調查等待無果”的死循環。
葉楓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
“給我三天時間進行初步調查核實，看看你們反反映的問題是否屬實。要是屬實，我承諾，一個月內，徹底解決你們的問題，把該追回的錢追回來，把兩位責任人繩之以法。”
“一個月？”
郭平仲和王強幾乎同時叫了出來，臉上寫滿了不信任。
郭平仲激動地站起來︰“葉縣長！上次那兩位副縣長，也是這麼拍胸脯答應的！三天調查，一個月解決？結果呢？調查了半年都沒個動靜！最後人調走了，事兒黃了！我們不能再信空口白話了！你得給我們立個字據！白紙黑字，按上手印！”
其他代表也紛紛附和︰“對！立字據！”
“空口無憑！”
葉楓看著他們眼中那份被無數次欺騙後，沉澱下來的固執和近乎偏執的要求，心中一股火氣也隱隱上涌。
葉楓不是氣他們的不信任，而是氣那些不作為、亂作為的前任，把政府的公信力敗壞到了如此地步！
就在氣氛再次僵持之際，葉楓忽然笑了，不是剛才那種霸氣的笑，而是一種帶著決斷和破釜沉舟意味的笑。
葉楓猛地站起身，目光如電。
“既然幾位大哥要保證，我就給你們一個最硬的保證！”
他手指著郭平仲、王強等人︰“請各位，現在打開你們的手機錄音功能！”
六人一愣，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地掏出了手機，在葉楓的注視下，點開了錄音鍵。
幾部手機的屏幕亮起，小小的紅色錄音標識開始閃爍。
張立志臉色大變，急忙站起來勸阻。
“葉縣長，慎重啊！這都是歷史遺留問題，盤根錯節，牽扯甚廣。一個月？時間太倉促了！萬一中間出點岔子，或者問題比想象的更復雜，別說一個月，半年都未必能理清，你這承諾太冒險了，不能錄啊！”
葉楓抬手制止了張立志，他挺直脊背，面對著那幾部正在錄音的手機，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清晰無比地回蕩在辦公室里。
“我，建木縣縣長葉楓，在此鄭重承諾︰關于西佳苑小區爛尾樓，以及縣鋼廠工人融資案，要是三日初步核查情況屬實後，保證在一個月內，徹底解決！若一個月期滿，未能解決上述兩個問題中的任何一個，我葉楓，自動辭去縣長職務，此錄音為證！”
話音落下，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手機錄音鍵那微弱的紅光，像跳動的火焰，記錄著這擲地有聲的誓言。
郭平仲等人拿著手機的手都有些抖，他們沒想到葉楓會玩這麼大，用烏紗帽做賭注！
張立志更是急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葉楓卻顯得異常平靜，甚至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打破沉默勸說六位代表。
“各位，請把錄音收好。現在，把你們的收據和聯名信原件留下，我會讓張秘書出具正式的接收憑證。三天後，無論初步調查結果如何，我都會通知你們。現在，請回吧，好好休息，等消息。”
郭平仲、王強等人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縣長平靜，卻蘊含著強大力量的臉龐，再看看手里那沉甸甸的錄音，一時間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他們默默收起手機，留下了視為命根子的憑證，在張立志出具的收條上簽了字。
離開辦公室時，他們的步伐不再沉重，而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震撼、期待和一絲不安的復雜心情。
辦公室門關上，張立志立刻焦急地沖到葉楓面前。
“葉縣長！你太沖動了！胡磊和祝耕升是什麼人？在長林縣根深蒂固，關系網盤根錯節！前任幾屆領導都動不了他們，你初來乍到，一個月？這怎麼可能？再說，他們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你這是給自己找麻煩！”
葉楓走到窗邊，看著樓下人已經散去、只留下些許痕跡的空地，目光投向遠處鱗次櫛比的建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正因為難啃，才更要快刀斬亂麻。”
“張主任，你立刻去辦兩件事︰第一，通知紀委、公安、審計的相關負責同志，下午兩點，小會議室開緊急會議！”
“第二，給我一份關于胡磊和祝耕升，他們名下所有產業、主要社會關系、以及最近半年的行蹤報告，越詳細越好！”
張立志立馬解釋。
“葉縣長，這第二個任務我無法完成，這些都屬于公安局的工作。”
葉楓站在窗前，看著初秋微涼的街道人流，背影顯得渺小而倔強。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號︰“徐局，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立刻。”
不到五分鐘，公安局副局長徐建華的身影就出現在葉楓辦公室。
他額角還帶著細汗，顯然來得很匆忙。
“葉縣長，你找我？”
葉楓轉過身，沒有寒暄，直接將上午縣政府大門被百余人圍堵的事件，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復述了一遍。
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叫喊，都清晰地描繪出來。
徐建華仔細听著，臉色一點點變得煞白，後背的警服襯衫肉眼可見地被冷汗洇濕了一片。
當听到葉楓獨自面對洶涌人群時，他再也忍不住，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帶著後怕和強烈的自責。
“我的葉縣長，童自重局長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確保你的絕對安全！發生這麼大的群體性事件，你怎麼不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今天的事件太危險了，萬一哪個愣頭青被煽動起來，局面失控，後果不堪設想啊！”
徐建華急得直搓手，仿佛那驚險的一幕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