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目睽睽之下，葉楓一把摟住童自重的肩膀，兩人就這樣勾肩搭背，無視地上韓暢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怨毒眼神，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朝著宿舍方向走去，他們的背影囂張而挺拔，帶著勝利者的姿態。
“葉楓！童自重！你們兩個王八蛋！給老子等著！這事兒沒完！老子……”
韓暢掙扎著要爬起來，指著他們的背影破口大罵，污言穢語噴涌而出。
“韓暢！”
張學仕猛地一聲斷喝，如同驚雷，徹底打斷了韓暢的叫囂。
張校長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聲音里帶著冰冷的怒意。
“這里是黨校！不是菜市場！更不是街頭斗毆的地方！是學習的地方！是講規矩、守紀律的地方！你再敢在這里撒野，別想拿到畢業證！”
畢業證三個字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在韓暢心上。他囂張的氣焰瞬間被澆滅了大半，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忌憚。
幾個旁觀隊友，趕緊連拉帶拽把韓暢攙扶起來，在張學仕嚴厲的目光注視下，狼狽不堪地離開了這片讓他們顏面掃地的球場。
空氣里，只剩下濃重的硝煙味和地上散落的汗珠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激烈沖突。
而屋檐下的那個小小監控探頭，正沉默地記錄著一切，成為懸在所有人頭頂的一柄利劍。
大家離去，剛才熱鬧的籃球場沒有一人。
張學仕坐在自己辦公室，思考著如何處理葉楓和韓暢的打架事件。
葉楓和韓暢在籃球場上爆發的沖突，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手地落在他這位黨校常務副校長的手里。
听說韓暢父親和和省委副書記孟平關系很好，而且他才是黨校一把手。
張學仕向上司孟平詳細匯報了韓暢和葉楓帶頭打架的事情。
孟平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幾分客套，但話語里的分量卻沉甸甸地壓了下來，直指核心。
“張校長，關于如何處理學員韓暢和葉楓打架的事，我的意見是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但紀律是底線。葉楓帶頭鬧事的行為有些過激、此事性質惡劣，影響極壞，黨校必須嚴肅處理葉楓，以儆效尤，該重罰的，絕不能姑息。”
孟平要張學仕嚴肅處理葉楓，掛了電話後，張學仕後背卻已悄然滲出一層薄汗。
就在張學仕滿腦子想著如何處罰葉楓時，省委常委，組織部長朱學文給他打來電話。
“張校長，我剛才接到學員葉楓的舉報電話，他說有個叫韓暢的學員非常囂張，打球就打球，輸不起還動手打人？”
“葉楓工作三年，年年都被評為優秀，他可是個好苗子，受了委屈不能白受。你們處理的時候，一定要公正！對這種仗勢欺人、破壞團結的行為，必須從嚴！該給處分就給處分，該通報就通報，絕不能輕饒！”
張學仕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他在官場沉浮二十余載，早已煉就了一雙火眼金楮。
這兩通電話，看似是各自表達“關切”，實則是兩股無形的力量在隔空角力，一個要保韓暢踩葉楓，一個要保葉楓踩韓暢。
這哪是兩個學員打架？分明是兩座冰山在水下踫撞，掀起的浪花濺到了他身上。
“明白了，朱部長放心！我們一定秉公處理，查清事實！”
張學仕對著空氣連連點頭，放下電話後，長長吁了一口氣，靠在寬大的皮椅上，眼神復雜地看向窗外。
窗外天色陰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這兩人背景有點厲害！”
張學仕低聲自語。
多年積累的官場經驗告訴他，這種情況下，任何實質性的處罰都可能是引火燒身，燒的當然是他這個辦事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和稀泥，把蓋子捂住，來個兩不得罪。
原本計劃對葉楓和韓暢兩人從重處罰，關照電話打來後，變成了張學仕在辦公室里一場輕描淡寫的談話教育。
張學仕板著臉，用不痛不癢的套話把兩人各訓斥了幾句，什麼“影響團結”、“有損黨校形象”、“年輕人要懂得克制”雲雲，最後揮揮手“行了，都回去好好反省！下不為例！這件事到此為止，誰也不準再提！”
葉楓和韓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錯愕和了然。
錯愕于處理的輕飄飄，了然于這背後必有文章。
兩人都沒說話，沉默地退出了辦公室。
……
黨校的最後一天，畢業典禮前的夜晚，宿舍樓彌漫著一種混雜著興奮、離愁和前途未卜的躁動。
葉楓正靠在床頭刷著手機，瀏覽著時事新聞，同屋的童自重推門進來，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灰敗，嘴唇抿得死緊，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童自重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
“葉楓，出事了。”
葉楓抬眼，隨口問道“童大哥，看你臉色這麼差，你出了什麼大事?”
童自重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擠出。
“今天中午，建木縣委書記童大為，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自殺了。”
葉楓滑動屏幕的手指頓住了。他放下手機，眉頭微皺。
“童大為？建木縣？和我倆沒有什麼關系，估計是童大為貪污受賄東窗事發，走投無路才自殺的。”
葉楓的語氣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冷靜，甚至摻雜著官場中人對這類事件的麻木推測。
童自重猛地抬起頭，眼圈瞬間紅了，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悲憤。
“葉楓，告訴你個秘密，童大為是我親小叔！他一直和縣長韓大川斗得厲害！”
“本地派官員韓大川處處打壓、排擠我小叔，我懷疑是韓大川把我小叔逼死的！”
他童自重氣的胸膛劇烈起伏，眼淚奪眶而出。
“還有一個秘密，韓大川就是韓暢的父親！”
“什麼？”
葉楓臉上的漫不經心瞬間凍結、碎裂。他猛地坐直身體，手機“啪嗒”一聲掉落在床鋪上，屏幕還亮著刺眼的光。
葉楓難以置信地看向淚流滿面的童自重，眼神銳利如刀。
“童大哥，你這消息千真萬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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