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蕭天策低喝一聲,但眼中怒氣之下,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兒子那句離家出走,不當接班人精準戳中了他的軟肋。
蕭天策就這麼一個獨子。
更重要的是,各大醫院束手無策的怪病這幾個字,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了這位醫學高手沉寂已久的挑戰欲。
越是疑難雜癥,越是能點燃蕭天策血液中屬于頂尖醫者的興奮火焰。那種抽絲剝繭找出病因、力挽狂瀾治愈頑疾後,所帶來的巨大成就感和滿足感,是任何名利都無法比擬的。
蕭天策銳利的目光再次投向葉楓,仿佛在評估一件稀有的疑難病例標本。
葉楓感受到這極具壓迫感的注視,身體不自覺地繃緊,卻強撐著沒有低頭。
蕭天策大手一揮,決斷已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們兩人,跟我來辦公室。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
說罷,蕭天策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率先走向走廊盡頭的院長辦公室。
葉楓和蕭玉龍對視一眼,一個眼神復雜隱忍,一個帶著點計謀得逞的狡黠,默默跟上。
蕭天策的辦公室寬敞得近乎空曠,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後是一整面牆的書櫃,里面塞滿了厚重的醫學典籍和學術期刊,空氣里彌漫著舊書紙張和頂級雪茄混合的特殊氣味。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
蕭天策在寬大的真皮座椅里坐下,如同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
葉楓和蕭玉龍則在辦公桌對面的客椅上落座。
蕭天策的目光如探照燈般打在葉楓臉上,開門見山詢問。
“葉楓,你妹妹具體什麼情況?把你知道的,所有檢查結果、癥狀表現,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葉楓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磨損得厲害的舊文件袋。
他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前,雙手恭敬地將里面厚厚一疊檢查報告、影像片子遞了過去,紙張邊緣都帶著反復翻閱留下的毛邊。
“蕭叔叔,這是我妹妹嬌嬌所有的病歷資料,請你過目。”
蕭天策接過那疊沉甸甸的資料,沒有立刻說話。
他戴上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瞬間變得無比專注和銳利。
他一份一份地翻看,從最初的門診記錄到最新的petct影像報告,手指劃過那些冰冷的醫學術語和復雜的影像圖。
辦公室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空氣仿佛凝固了,牆上的古董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蕭玉龍有些坐立不安,偷偷瞄著父親。
葉楓則像一尊石雕,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著蕭天策臉上的每一絲細微變化。
十分鐘,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于,蕭天策緊鎖的、如同刀刻斧鑿般的眉頭,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舒展開來。
他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再抬眼時,那雙閱盡疑難的眼楮里,不再是審視,而是燃燒起一種近乎熾熱的、獵人發現珍稀獵物的光芒。
蕭天策放下最後一張報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葉楓,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和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葉楓,現在立刻去把你妹妹接過來,我要親自看看她得了什麼病。”
蕭天策的手指在報告上輕輕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如同定音錘落下。停頓了一下,他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牢牢鎖住葉楓的眼楮,一字一句,清晰地拋出他的條件。
“葉楓,治好了你妹妹的病,要記住自己的承諾,離甦靈兒遠點。”
輾轉反側,葉楓才慢慢醒悟過來,一個清晰的念頭如閃電般劈開腦海迷霧︰甦靈兒、蕭玉龍,這兩人簡直是人精,各自使用了計策。
甦靈兒,僅僅用一個情敵借口,就四兩撥千斤地把蕭玉龍死死套牢。
她逼著蕭玉龍不得不放下敵意,反過來求著葉楓處理好關系。
用爭風吃醋的計策,逼得蕭玉龍絞盡腦汁,去說服他那眼高于頂的父親蕭天策,出手救治嬌嬌。
而蕭玉龍,這位看似被情愛沖昏頭腦的蕭家大少,也絕非省油的燈。他竟能反過來利用葉楓這個情敵的身份,巧妙地將所有壓力和矛盾轉嫁給他父親。
一句情敵,便成了撬動蕭天策這座大山的杠桿,為了兒子的幸福,逼得父親不得不出手。
這哪里是情敵相爭?
分明是父子間的權力游戲,葉楓不過是被甦靈兒推上舞台的道具。
當然,這是甦靈兒暗中對葉楓的好心幫忙。
他心中早已有了明月,這一切,從始至終,都是甦靈兒為救嬌嬌精心編織的連環計。
如今,妹妹獲救的希望就在眼前,這結果足以抹平一切被算計的不快。
救治妹妹的目的馬上實現,帶著塵埃落定的輕松。
葉楓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迅速堆起感激的笑容,對著書桌後那位氣勢沉穩的蕭天策,朗聲應承。
“蕭叔叔,只要你妙手回春,治好我妹妹的怪病,我葉楓在此立誓,從此絕不會再糾纏甦靈兒!不僅如此,我還願與玉龍兄化干戈為玉帛,成為朋友。甦靈兒那邊,我也會盡力撮合,助玉龍兄一臂之力!”
葉楓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情真意切,仿佛他真的曾對甦靈兒情根深種,如今為了妹妹甘願忍痛割愛。
蕭天策那雙閱盡世情的眼楮在葉楓臉上停留片刻,銳利如鷹隼,似乎想穿透那層誠懇的表象。
最終,蕭天策微微頷首,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葉楓,希望你們言出必行。下午我正好得空,你現在立刻去把你妹妹接來。時間不等人,我要即刻為她診治。”
“是!多謝蕭叔叔!”
葉楓心頭大石落地,喜悅幾乎要溢出胸膛,他強自按捺,再次深深鞠躬,然後轉身,步履如風地離開了這間充滿藥香與無形壓力的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