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宮里的宮人沒多久也醒了,一個個驚懼不已。
見謝衍主僕走了,他們才敢靠近,春含雪也不會虧待這些人,知道他們受了苦,把那一包銀子分了一半給他們,謝衍沒用的飯菜也送了他們,就著小廚房熱了熱,沒想到竟比御膳房做得還要好,幾個宮待拿了銀子,又有這麼好的吃喝,這才沒了恐懼,還殷勤的詢問謝衍什麼時候在過來,若在過來,也不用給他們下迷藥了,反正他們不會往外面說。
用過 膳,李和公公叫人又送了新的衣服首飾,還有好幾條的帕子,今天皇帝依然沒有宣召,也不知還要把她留幾天?這次的衣服是一套藍白色素錦常服,但首飾卻是一套墨藍玉珠金釵步搖,梳妝下來,發間全是叮叮當當的脆響,腦門上還戴了一條紅寶石抹額,耳邊依舊是垂下的發縷,其他發絲束在肩後,襯著她的氣質,很有翩然欲仙的高雅。
春含雪也懶得出去,靠在軟榻上,拿著昨天沒看完的書繼續看,收拾屋子的宮人轉過臉看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又互相低頭笑了笑,終于有人忍不住道,“大人,何不出去走走,悶在屋里多難受,你昨天也沒有出去,索性皇上今天沒空宣召你,到外面多看看宮里的景致,等你離了宮可就沒什麼機會了。”
別的人都一笑,把擦洗桌椅的髒水拿了出去。
春含雪瞥了外面一眼,繼續看書。
這這話的宮侍叫佩兒,他見所有人都出去了,籌措了一會,還是走到春含雪前面,把她手里的書壓下去,小心低聲道,“大人,柏兒讓奴婢轉告大人,大人的官服還在他那,若是有空,還請大人去見見他,他把官服還給大人,栩妃……也想見大人。”
春含雪抬頭盯著他,佩兒一時尷尬的低了頭。
見她不說話連忙松開手,趕緊出去了,這事也不敢在提,過了一會,春含雪合上書思考了一下起身出了門,宮人們在門口澆花,她也未開口,轉頭看著佩兒,佩兒本來就在注意她,很機靈的懂了這意思,向旁的人悄悄瞥了一眼不動聲色跟到她身邊。
春含雪轉身就向外南走去。
到了外面。
“大人……”
春含雪站住步子,轉過頭來,“你明知道他是嬪妃,還敢叫本大人去見他,你是想他死是想我死?”
佩兒委屈的眼楮一紅,“大人,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大人若不想見不用去,是他求了奴婢好幾次,奴婢實在不忍心,奴婢也知道這樣不對,可大人進宮也有些日子,在過不久,你也許就會出宮,他們就是想見你一面怕是在也見不到了,若是現在不見想說的話沒說,往後……又在無交際,這深宮幽怨,該是多痛苦悲涼,大人,對不起,是奴婢多事了。”
春含雪轉過身,哼了一聲,“你倒是會說話,在哪?”
佩兒怔了下,“大人,你……”
“帶路吧,我是去拿官服,不是去聊天的,這宮里到處彎彎繞繞的,我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你帶路吧,別讓人看到了。”
“是!!”
佩兒激動不已,小心的帶著她走了一條很荒涼的路,她這朝霞宮也並不在熱鬧的地方,不說偏僻,只能說是很正常的宮殿,自從得了禁令後,想從這邊門口路過的宮人都會繞著彎子不走這邊,所以她這會跟著佩兒,不管走得是否荒涼的路,竟一個其他宮人也沒遇到。
很快,兩人是越走越荒涼,直走到一處破敗的宮門前,佩兒才小心的左右看看,去推了那破門。
春含雪疑惑,這不會是冷宮吧?
等走進去,看到這里簡直比冷宮還要破舊,雖然她沒見過冷宮,可也不能破成這樣?到處都是亂石雜堆,陰氣寒森,荒草連綿,青石地板上全是燒焦的碎口。
不遠處倒塌的半邊宮殿,風吹雨淋,早就沒有往日的威嚴輝煌,腐朽的斷牆亂木顯得更是恐怖。
前面的涼亭里,還沒走近,便听到一陣清麗的笛聲,亭子里一坐一站兩個人,旁邊的柏兒似乎心有所感,連忙向春含雪走來的方向看去,見她真的過來了,驚喜的低叫一聲,“栩妃,大人來了。”那笛聲猝然而停,慌忙轉過身立馬站起來。
向周圍看了看,的確沒什麼人,春含雪才慢步走過去,兩人四目相對,半響,栩妃一臉歉意的苦笑,清淡道,“大人,這幾天你還好嗎,我听說你被關在屋里不能外出,連朝霞宮的門也常關得緊緊的,還在承心殿里被皇帝給訓斥了,你要不要緊。”
“……做臣子的,哪有不被訓斥,一點小事,你有話跟我說?”
栩妃怔了下,嘆口氣,“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留在宮里,在外人眼里,被皇帝喜歡留在宮里居住,是一件榮耀之極的事,多少人想得到這份尊榮,但對大人來說是煎熬吧,你不喜歡這種禁錮的地方,跟關在籠子里的鳥一樣,折斷羽翅,又疼又害怕,大人……對不起。”
春含雪驚訝的看他,想了會,她在宮里也沒受什麼罪,李和公公對她很照顧,皇帝是責罵過,那也是她主動找上去的,其他的時候……還算十分有趣,看他這樣自責,忍不住笑了出來,“……栩妃,下官沒事,對不起就不用說了,我進宮也是意外,就是沒有你也會有別的人,而且,我在你那里出現,你要撇清關系這麼做實屬正常,保全自己才最重要,你要在宮里長久待下去,心腸太軟怎麼活!我不會怪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呵,我是臣你是妃,像現在這種危險的見面就不要在做了,如沒有其他的事,下臣告辭了。”她轉過目光,看向旁邊,“柏兒,把官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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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妃的眸子閃了閃,轉過臉去,對著不情願的柏兒說道,“把官服還給大人。”
柏兒只得把抱在懷里的衣服遞了過去,眼中一暗,“大人……”
把衣服拿了過來遞給了佩兒,春含雪淡淡一笑,向栩妃行了一禮轉身就走,然後又想到什麼回頭說道,“這地方冷得很,連太陽都曬不進來,你們就不要在這久待了,這里陰氣陣陣的,一定死過不少人才會如此陰冷,快回去吧,以後少來。”
她這話把所有人嚇了一跳,這個廢宮的確死過人,死得是前朝的妃子,宮里為了不花太多銀子,也就沒有管這坍塌的宮殿。
啊的一聲,剛才還端莊的栩妃嚇得一下子從涼亭跑了出來,就跟見了貓的老鼠,頭發都跑散了,飛快的跑到春含雪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眼里嘩啦啦的閃著淚水,全身顫抖道,“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我以為這地方這麼久了,這大白天,應該不會在有那些東西,我不管……你、你送我回去,我腳軟了,嗚,腳動不了了。”
柏兒本來也不是很怕的,但看到自家主子嚇成這樣,他也直接軟了腳,佩兒左右看了看,不知怎麼的也感覺陰風陣陣的,嚇得他也慌忙拽著春含雪的袖子,咽了咽口水,“應該不會的,以前太常寺派人來驅過邪,舉行過祭祀,怎麼還會有呢?……快點走吧。”
這時,也不知從哪里吹來的寒氣,卷起了地上的枯草勾向他們的腳腕,栩妃哇的一聲直接轉過身去抱著春含雪的脖子,又緊緊抓著她的衣襟,抽泣的哭了,別的人也抱著她的手,春含雪撇眼看了看周圍,她剛才就是隨口一說,覺得這地方不太舒服,他們身體又單薄,在這陰氣森森的地主容易生病,才讓他們離開的,這風怎麼回事?
“……你們不要抱太緊了,松開,這麼抱著我怎麼走,害怕就快點離開,我什麼也沒看到,你們反應太過了,栩妃……”
可栩妃死活不松手,他小聲的恩哼抽泣道,“不要,有什麼東西在咬我的腳,嗚嗚。”旁邊兩人一听,嚇得也快哭了,低頭一看,的確有根雜草咬著栩妃的腳腕,兩人趕緊把草給扯開,春含雪也尷尬了,早知道剛才不多話,沒有辦法,只得一把抱起栩妃,“我現在送你出去,你不要哭了,不許跟外人說我干過這事。”
栩妃淚眼婆娑的忙點頭,緊緊靠在她的肩膀上,悄悄的紅了臉,到了外面,感覺沒了寒氣才把他放下,他們如果此時回頭,定能看到後面一塊碎石堆上,蹲著一只十分詭異的黑貓,貓舔了舔爪子,墨綠的眼楮看向一旁的雜草,爪子一揮,那些草便互相勾搭著扭來扭去,比剛才還恐怖,哼,不要臉。
春含雪也不敢在停留,向栩妃說了句告辭,就帶著佩兒往回走。
柏兒驚嘆一聲,“春大人好大的力氣,主子你可不輕呢,她竟能把你輕飄飄的抱出來。”
栩妃站了一會,把手里的笛子遞給他,才慢慢整理衣帶長袖,又淡定的理了理散落到肩後的凌亂發絲,垂下淚嗚嗚的眸子,清冷道,“回去吧。”
柏兒看了看他,主子果然不怕那些東西。
春含雪一口氣走到更外面,眼看著就要回朝霞宮,旁邊的樹下突然走出兩個面無表情的宮侍,其中一個冷冷道,“哼,大人,剛才好玩嗎,若是不想讓人知道,就跟我們走一趟。”“……你們是誰?”春含雪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有人知曉她的去處。
“大人何必問,去了你就知道。”
佩兒心里一動,剛想說什麼,那兩人立馬目光冷漠的瞥向他,嚇得他連忙閉嘴,春含雪考慮了下,無論誰想見她,都是宮里的人,而宮里的人都很好拿捏,只要跟她一個女人待在一起,就是把柄,誰還怕誰,“請帶路。”
兩人很滿意她的爽快,向佩兒又撇一眼,“今日這事,你爛在肚子里,她去了什麼地方,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就讓你人頭落地,還不離開”
佩兒臉上一白,慌張的點頭,回頭看了眼春含雪趕緊跑了。
這兩人看了看周圍,一人一邊捏著她的胳膊就向另一邊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個宮院里,還沒看清是那,他們就把她推進了屋里,里面有兩個端茶送水的宮待,見到她都沒覺得意外,還不等她開口,隔著的青紗屏風背面有人在細聲說著話。
看過去,朦朧薄紗那邊,一個拿著團扇的優雅貴夫跟坐在上位的人聊天,一听就是聊皇帝最近喜怒無常的事,聊了幾句,那貴夫突然嘆道,“皇上很久沒見到大皇子了,要是大皇子能回來,她一定會非常高興,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可惜,大皇子不願意回來,寧願在那種死人堆里砍打砍砍殺,好好的男子,還不知變成什麼凶樣,以後,莫不是要孤獨終老。”
“……皇上給他指婚便是,你操心這些做什麼,他一個皇子,有食邑萬戶那用得著嫁什麼人,就是養一堆的女人消遣,誰也不能說他半個字。”
貴夫尷尬的一笑,上面的人冷冷道,“你回去吧,本宮累了,皇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錯,時辰還早,若是太閑就去承心殿伺候她吧。”
說要去伺候皇帝,這貴夫頓了下,連忙笑道,“臣妾……也不是很閑,這機會就讓給別的嬪妃吧,皇上又不喜歡見到我張老臉,呵,請皇後歇息,臣妾告退了。”
貴夫正要退下時,不自覺得看了眼屏風,嘴角卻輕笑起來,然後起身扶著一旁的宮侍走了,春含雪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被看到了,連忙退開。
等人走了,皇後轉過臉盯著屏風,“過來吧。”
春含雪不太願意的走過去,皇後還真是不死心,她轉過臉看了眼屏風,才發現這屏風根本看不到另一邊,心里放松了。
“……你知道本宮為什麼找你。”皇後有些生氣,一拍旁邊的桌子,冷艷的美人冰山積雪般透著刺骨寒氣,精致的丹鳳眼里全是怒意,“你好大的膽子,拿了本宮的東西還敢告訴別人,覺得本宮這個皇後被你玩弄過,你很得意是不是,看來是不想活了,殺了她。”
春含雪被說得莫名其妙,她什麼時候得意的告訴別人了,慌忙驚叫,“皇後……”
外面的門啪得關上。
頭上瞬間跳出四個蒙面人,陰寒的刀劍一起刺向她身上每一個致命的地方,根本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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