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窟。
從超級空曠的人造泳池里，緩步走上岸的楚煜，面無表情地接過侍者遞過來的浴袍。
穿衣服的同時，視線瞥過侍者的蜥蜴腦袋，語氣冷淡︰“你不是這里的。”
爬行屬類但腦袋畸變的蜥蜴畸變者，腦袋垂得極低，哆哆嗦嗦︰“大，大人，我，我是臨時換班的。”
“說吧，什麼事。”
蜥蜴人抖得更厲害了，他，他知道自己在說謊。
感覺下一秒腦袋就會分家的蜥蜴人，黑灰的臉皮猙獰，說出口的話依舊磕磕巴巴，
“我，我，我有一條消息，想，想跟你交換。”
“嗯。”系上浴袍的腰帶，楚煜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
嗯？蜥蜴人目露驚訝，隨即狂喜，大，大人這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5秒。”撿起桌子上的手巾，楚煜一邊細致的擦著帶著水汽的指節，一邊指了指蜥蜴人的心髒位置。
他的意思是，你只要5秒時間。
如果在這5秒鐘時間里，你沒讓我滿意，那不好意思了，把“深紅之花”留下吧。
蜥蜴人喉嚨一哽，快哭了。
強忍著恐懼，用上了他一輩子最快的語速，“您的愛人被‘星辰教會’的‘逐星者’綁架了，目前生死未卜。”
楚煜擦拭指尖的動作一頓，鋒銳的銀瞳閃過一道電弧，“我的愛人？”
“楚，楚瑤。”蜥蜴人說著，眼眶里開始淌眼淚，他以為自己忍住了沒哭，但是眼淚鼻涕自己不停往外冒。
這一次，楚煜捏著手巾的手，輕微顫動了一下。
下頜微抬，目光點了點身側的泳池，語氣依舊冷淡︰“跳下去。”
蜥蜴人眼淚鼻涕一臉懵︰“啊？”
“跳下去。”沒有解釋，從楚煜口中出來的依舊是這三個字。
蜥蜴人心里哇的哭出聲，臉皮猙獰扭曲，身體老老實實地跳進游泳池里。
等他從水里浮出來的時候，只看到龍主轉過身，快步走出游泳大廳的背影。
蜥蜴人張開嘴，想把人喊住，想說，我，我那個，我是來交換的……
但是他敢發出聲音嗎？
他不敢。
沒事噠，沒事噠，龍主那樣的人，是不可能食言的。
他只是太擔心他的愛人了，等他處理完那件事，自己再找他說交換條件也行。
……
“嘟嘟，‘楚’，你真的好陰險。”
巨人回廊上，楚煜緩步行走，身旁飛著一條巴掌大小的金屬機械小龍。
有些童稚的女聲，隨著小龍降落在他左肩，發出電子警報一般的“嘟嘟”聲。
楚煜微側頭，抬手，屈指，像撢掉髒東西一般，隨手把肩膀上那只機械小龍拍飛。
淡漠清冷的聲音，透著絲縷厭煩，“別說太多廢話，查到了嗎？”
機械小龍嗖嗖嗖飛到他面前，一對蝙蝠一般的翅膀，向兩邊一攤，聳了聳，十分生動形象的表達了它的無奈。
“查不到。”
“廢物。”
機械小龍版“零”︰“‘楚’！！！我勸你別惹我！”
“繼續查。”
“零”︰“哦，再查了。”
“要多久？”
“都查不到，你還問我多久，你別太強‘零’所難了。”
“我可以讓海因里希給你播放‘海綿寶寶’。”
“你等著！”
因為“燈塔”的主程式限制，動畫片發燒友的“零”，在它的超級網絡里根本搜索不到任何動畫片，只能通過偷看別人不聯網的動畫劇集，來滿足自己僅有的這一點愛好。
半小時後。
“找到了！”
機械小龍飛停在楚煜的書桌上空，電子眼投射出透明的全息光屏。
“她在這里！”
光屏里，一群渾身濕透，裹著緊急救生毯的普通人，坐在前往“朝聖地”的向導船上。
為什麼說，他們是普通人呢？
因為在“理想國”，不，準確的說，是在“理想國”之上的雜居地“朝聖地”。
身上沒長畸變器官的，都被稱作普通人。
這些人，都是被“星辰教會”的外圍成員，從世界各地騙過來的。
來的人，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通過畸變，獲得超凡能力。
楚煜的目光，精準的落在向導船角落，只露出半張臉，卻比在場所有人都吸引人的女孩。
“什麼時候的事情？”
“應該是一個小時之前。”機械小龍如實回答，電子眼卻在對焦上楚煜頭頂的瞬間，猛地一個倒車。
蝙蝠翅膀狂扇，一個彎道漂移，沖出黑心龍的書房門，嘴巴里冒出一段救護車“嗚哇嗚哇”的鳴笛聲。
“‘楚’，你等我回燈塔再變身。”
完全沒有一點壞心思的楚煜，默默側過頭，看了一眼立在書架一側的鏡子。
鏡子里，男人一身黑色真絲浴袍，黑色長發垂落，頭頂的黑色龍角，正閃著駭人的銀色電弧。
他低頭，看著之前投射光屏的位置，那個女孩的影像已經不見了。
眼中的厭煩情緒又漲了幾分。
他低頭，打開鎖盒項鏈，盯著里面的女孩看了許久，眼中的厭棄與煩躁稍稍褪去。
五分鐘後。
“燈塔監管會臨時播報︰警告，警告，龍窟之主‘楚’，違反‘理想國’交通條例第164條，禁止在公共回廊飛行……”
……
坐在有些簡陋的氣墊船上，楚瑤裹著一條金色緊急救生毯，沾染著濕氣的睫毛，隨著眼楮的四處打量，忽閃忽閃的。
挨著她的“鴻運當頭”小隊四人，臉上滿是興奮，一人一句說著︰果然沒來錯！終于到了！接下來就能過好日子了！
他們說著，眼楮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楚瑤身上瞟。
沒辦法。
實在是這個小姑娘實在是有點過分好看了。
尤其是在十幾個渾身濕透，頭發黏答答貼頭皮的落湯雞里，她就像只漂亮的初生小鳥，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楮，怯生生，又萌萌噠地四處打量。
向導船的領隊，在這群人上船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人群里這個小驚喜。
跟身旁人打了個眼色，眉頭挑了兩下，無聲說︰這是個好貨。
同行接引人“嘿嘿”笑了兩聲，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遞給領隊，給了他一個好消息︰“這是個沒買票的，回頭讓她補票。”
領隊點上煙，吸了一口，眯起眼，“不多要，這個數吧。”
他伸出五根手指。
一直假裝自己跟老虎他們聊的很熱鬧的徐慧心，見這兩個“星辰教會”的接引人，提到沒買票的妹妹，
笑著附和︰“兩個大哥，我們剛好湊了五塊‘生命源石’，多謝哈。”
領隊吐出兩個煙圈，睨了她一眼，“什麼五塊‘生命源石’？”
徐慧心和老虎幾個一臉懵，“啊？”
“不是說這個數嗎？”閔州大哥伸出手，五指張開。
同行接引人嗤笑一聲，伸出五根手指，“要這個數，五十塊‘生命源石’。”
老虎臉色一沉，剛想出聲反駁，披在上身的救生毯被人從身後扯了扯。
他身後坐的是楚瑤。
“怎麼？拿不出來？”領隊在問徐慧心，眼楮卻牢牢鎖定被他們護在身後的楚瑤。
同行接引人笑得更張揚，“拿不出來就自己下水游吧。”
閔州大哥和盛海大叔，黑著臉想站起身，再次被楚瑤扯住。
只听她說︰“沒事，我有。”
她的聲音不大，本身嗓音就小，加上語調軟軟的，听到人耳朵里就跟羽毛撓似的，又癢又勾人。
但更勾人的是，她說的那句︰我有。
領隊和同行接引人對視一眼，無聲交流。
下一秒，同行接引人臉上的笑不張揚了，甚至變得真誠了不少，“那行，到地兒了，哥帶你去補票。”
至于怎麼補，那可就有說法了。
楚瑤老實巴交的點點頭，老實巴交的說了一句︰“謝謝。”
旁邊的徐慧心，看著她，瞅著她軟乎乎的甜美臉蛋。
不知怎麼就從那句“謝謝”里，讀出了三個字——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