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剎疏鐘度,遙嵐破月懸。
星光暗淡。
山門之上,匾額高懸,金漆煌煌,其上鐫刻著古樸蒼勁的“慈光寺”被隱匿于黑暗之中。
臘月初一的夜晚,正是熟睡之際。
亥時,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驟然劃破了某處客院的上空︰“啊啊啊啊——————!!!”
驚飛了外界不知名的鳥兒,驚醒了周邊正熟睡的人。
今夕是何年?
“————緣生!!!”
似是夢中客。
伴隨著這一聲嘶喊,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外面的寒冷冬風開始消融起室內的暖氣,來勢洶洶。
招瀾來不及穿戴整齊,手里握著一把陌刀,第一個闖了進來。
他身後的護衛魚貫而入。
視野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狀況。
“晏哥?!”
“晏哥,你怎麼了?!”
招瀾焦急莽慌地喊著顧長晏,一時間沒想起來要點燈,只想要摸索著去查看顧長晏的狀況。
很快,他循著一道劇烈的急促呼吸聲找到了顧長晏。
這時才有護衛匆忙點了燈。
不算太明亮的光線瞬間映照在這間屋舍中,勉強讓人視物。
彼時的顧長晏不知何時狼狽跌下了床榻,連帶著被子滾落在冷硬的地板上。
招瀾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回應,只是顫抖著身子,後背靠著床榻,披頭散發跪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頭,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像是有刺客闖入的樣子。
“晏哥你怎麼了?!”招瀾跪在他面前,雙手按在他肩膀上,聲音焦急。
只是慣例來慈光寺祈福而已,這是怎麼了啊晏哥?!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顧長晏,對外界的擔憂不予回應,也做不出回應。
此刻的他自身難保。
招瀾只能強硬地掰起顧長晏的腦袋察看情況。
就這麼一眼,招瀾怔住了。
顧長晏臉色蒼白,神情痛苦不堪,渾身冒冷汗,死死咬著下唇壓抑著排山倒海的哭聲,落淚失焦的眼楮睜得大大的。
滾燙的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肆意流淌,像要將這輩子的痛苦都流盡。
忍痛忍的俊美臉龐一時間竟顯得瘋狂而猙獰,明明,那麼悲傷。
他的身上干干淨淨,沒有受傷,赤著腳,一身單薄褻衣。
那雙通紅落淚的狐狸眼好似蘊藏著無盡痛苦和崩潰,只一眼,招瀾心頭莫名涌起哀痛。
隨之招瀾一個激靈,連忙喝退他身後跟著來護主的護衛。
他不明白顧長晏為什麼哭,但他知道他的晏哥一定不想要這麼多人目睹他此刻的樣子。
被迫抬起腦袋的動作讓顧長晏從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
耳朵嗡鳴,視線被眼淚蒙住,顧長晏根本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誰。
一呼一吸間心髒疼的要命。
自己是誰、自己在哪里……這些記憶,不管是主動也好,還是被動也罷,顧長晏在此刻將其拋之腦後。
只因為,腦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本不應該有的記憶。
那些情感所賦予的記憶在此時此刻淹沒了這個初初十九歲的青年。
一輩子的記憶正在和這具年輕的身體融合。
顧府听春亭,家破人亡。
漠州野山村,相依為命。
越州安平縣,心意相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