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嘉死了。
在乾元九年,二月十九。
……
二月十八那天,陳家下人來這里醫館請溫長寧出診。
溫長寧蹙了一下眉,“你說誰?”
來人可能得了指示,直呼其名︰“陳元嘉。”
溫長寧靜了一會才說︰“等我去拿個藥箱。”
陳元嘉病重的消息他听顧長晏說過。
……
這是溫長寧第二次來陳家。
第一次是顧 蔻死的那一天,這一次……估計陳元嘉快死了。
院子里站著好多人,都是陳元嘉的親朋好友,交談都壓低著聲音。
而屋門前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一直在掉眼淚。
一個丫鬟在給這位小姑娘擦拭眼淚,輕聲細語地哄著。
听到動靜,陳簇淚眼朦朧地看過來。
兩人對視上,小姑娘怯怯又傷心的模樣,溫長寧獨獨對她露出一個笑臉。
獨自進了屋,濃郁如有實質的苦藥味頃刻間撲面而來。
為什麼人人都不喜歡藥,因為在跨越生死那道分界線時總有藥味伴隨。
稍有不慎,不是生,就是死。
但是溫長寧習慣了這個味道。
他掃視了一圈,屋里沒旁人,進入臥室便見到了病榻上的陳元嘉。
“咳咳咳……”
將死之人咳出了血。
溫長寧連忙上前察看他的情況。
陳元嘉不咳嗽了,只是一直看著他,眼里的無力悲傷幾乎要溢出來。
溫長寧搭上他的脈,沉默了好一會道︰“你快死了……可能就今天的事。”
請他來治病的意義不大,或者說沒有。
半年前溫長寧見過他一面,還有陳簇。
如今的陳元嘉與半年前的模樣大相徑庭,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眼窩深凹,下頜瘦成青竹剪影。
陳元嘉聲音如鋸子伐木︰“……我知道。”
溫長寧想了想,建議道︰“熬吧,熬到明天再死,今天可是你閨女的生辰。”
——別讓她一輩子都難安。
陳元嘉一怔,溫長寧是第一個對他說這話的人。
溫長寧第一次見到陳元嘉時,他穿著一身大紅婚服,清瘦的身體挺的筆直,可能有些單薄了,但整個人神采飛揚。
那時溫長寧就覺得這個人活不長,沒成想這人挺了九年多,一轉眼女兒都這般大了。
只可惜,如今真的活不長了。
好半天,陳元嘉︰“我想……求你件事。”
溫長寧︰“你說。”
陳元嘉直視著他,眼里帶著祈求,“可以將團團帶走嗎?”
溫長寧也看著他,沒什麼表情,心里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陳家這本經,細看不行。
隱身時的溫長寧觀察過陳家,所以現在的他能理解。
臨到死的陳元嘉會不放心將自己唯一的女兒放在自己的家里……可悲。
氣力不足的陳元嘉仍在緩緩勸說︰“……你和風起沒有孩子,讓團團……給你們養老吧。”
什麼長大要嫁出去的女兒給人養老的話,放在以前陳元嘉絕不會說出口的,可是他快死了。
這個從生到死都在大祈的男人已經神志不清了,他只想將唯一的女兒托付出去,托付給能讓他放心的人。
陳元嘉哀求道︰“你只需點頭即可,剩下的交給我……”
溫長寧突然出聲︰“你為什麼問我呢?風起才是陳簇的親舅舅。”
溫長寧知道,如果陳元嘉求到顧長晏頭上,顧長晏會幫忙的。
陳元嘉閉了眼,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你就當我自私吧。”
求到那人頭上,他知道他會幫他這個前姐夫的,可是不夠啊……如果只是這樣,顧長晏不會收團團做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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