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晏想成親。
顧長晏想和他的心上人溫長寧拜堂成親。
顧長晏想舉辦一場只屬于溫長寧和他的婚禮。
于是，在一個很平常的晚上。
他面上平靜又認真地問︰“緣生現在要和我拜堂成親嗎？”
室內靜謐，燭光搖曳。
他的聲音不大，可擲地有聲。
傳進另一個人的耳朵，心神動蕩。
溫長寧被這句話燙到，咻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瞪大眼看著跪坐在床上拿著巾帕的人。
兩人對視半天，顧長晏緊張的心髒砰砰跳，快要沖出胸膛肋骨。
好一會過去，溫長寧眼眸閃動，輕輕地問︰“……你剛剛說的什麼？”
剛剛顧長晏在給溫長寧擦拭頭發，現如今這個高大的男人下床站起身。
兩個人相距一步之遙。
顧長晏指尖輕顫，聲音四平八穩。
他認真道︰“緣生，要和我拜堂成親嗎？就現在。”
“……好端端說這個干嘛？”
“結婚戒指都有了，感覺差個婚禮。”顧長晏的眉眼上不自禁染上星碎笑意，道︰“喜服我已經準備好了。”
其實還有紅燭喜字剪紙紅綢花合衾酒等等。
溫長寧怔住了。
其實每次顧長晏的膽子都是越說越大的。
這次，一如既往。
他將心意說的越清楚，他的膽怯就越是退縮。
最終兩人中間最後的間隔被今晚這個主動的青年打破。
他一把將站在原地不曾動彈的溫長寧抱在懷里，一條胳膊攬著他的腰，一只手搭在他的後腦勺上。
將下巴擱在愛人脖頸間，溫熱的呼吸隨著胸腔一起一伏噴灑在這小片白皙的皮膚上。
說出來的話熱忱赤誠。
“我想娶你，”
他的聲音清晰地響在溫長寧耳畔，回蕩在心上，“也想嫁你。”
“想看你穿喜慶婚服。”
“想要不留遺憾，想圓痴心妄念。”
“沒有遇見緣生之前，我從未想過這輩子還可以與心愛之人長相守。”
關于愛情這個高格調的東西，顧長晏年少無知時從未奢求過。
十九歲之前，他以為自己將來會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妻子，左不過相敬如賓到死，右不過被他們顧家牽連著一起下地獄。
以上，就是身不由己的下場。
十九歲生辰時他正在慈光寺為母親祈福，他不知道自己渴望的變數已經在听春亭等著他去遇見。
直到遇見了溫長寧，這個異時空的來者——那一刻顧長晏知道有些事情要脫離所有人的掌控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和溫長寧的相遇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後來顧家沒了，無論誰也好，不管想不想，他拜堂成親的可能也沒了。
如果顧長晏死在那年的二十歲，除了解脫，他什麼都不會有了。
他不會經歷此後種種，他不會有細水長流又刻骨銘心的愛意。
他，不會再有同等愛他的溫長寧了。
從前沒有人教過顧長晏如何愛自己的伴侶，磕磕絆絆地，後來他和他的伴侶一起學著愛彼此。
他們成為不可分割的另一半，恆久的，不容置喙的因果。
听到這一番剖心直語，良久溫長寧輕輕地笑了。
他心中好高興，又好心疼。
心疼顧長晏，心疼這個總是在受傷的男人。
心疼他的來時路，掛懷他的將來道。
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明明是愛顧長晏的，為什麼總是在心疼這個人。
他只是感覺自己一輩子的心疼恐怕都要用在顧長晏身上了。
溫長寧見證了父母相濡以沫的後半生。
這一對偏執的佳偶給自己的兒子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影響——
明明是個俗人，卻再也忍受不了寡淡的情情愛愛。
渴望追求堪比穿越的神仙愛情。
至此，溫長寧對愛情寧缺毋濫——卻也對這個飄渺奢侈的情感抱有了恐懼與敬而遠之的心理——同樣因為文琬溫賀。
可誰能想到世事難料，五年多的朝夕相處，等到溫長寧發覺自己的感情時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當年對顧長晏說的等三十歲左右考慮結婚，那是騙鬼的。
找不到完全符合眼緣的人，他會一直單著。
可是溫長寧從沒有想過會比糊弄的提前了。
他在二十六歲，要拜堂成親了。
年齡正好，人生恰好。
可偏偏，在距家鄉光年之外的另一個時刻，他遇見了
——靈魂伴侶。
相比渴望愛情，從前溫長寧可能更恐懼這個象征甜蜜的情感。
它讓人盲目，它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但是現在他的回應是︰
“我答應了。”
他雙手捧起顧長晏的臉頰，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一觸即分。
這麼久了，兩人還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可能就是在等一個契機吧。
死要儀式感的兩人，骨子里可能浪漫致死，不肯隨意……也是真能忍。
顧長晏將自己偷偷準備的東西搬出來，兩件一樣的喜服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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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些喜慶，他兩個月的俸祿又花光了。
但是他現在很開心。
剛剛被溫長寧親過的嘴唇，兩旁的弧度就沒有下去了。
溫長寧也很歡喜，要不是等著穿新郎官的喜服，他才不會親一口就放開了。
兩個人喜滋滋地將房間布置了一番，點上紅燭，貼上喜字剪紙，擺好酒壺，紅被帷幔，紅毯喜幛，香火燭台……
一樣樣來，小心翼翼又雀躍。
曾經的顧公子、溫少爺不會想到臨到頭自己的婚禮這般樸素平常。
本以為三書六禮，良辰吉日，宴請四方，親友祝賀。
盛大絢爛。
但是人間浮沉過多，回頭看，攜手共度的愛人仍在身旁，已是萬幸。
溫長寧、顧長晏不貪心，不貪求。
而求得彼此，以足貪矣。
到最後，要穿婚服了。
本來就穿著寢衣，這下直接穿上就行。
一對新人為彼此束好發，系好腰帶。
各自牽著紅綢花長緞帶的一端，手心出了薄汗。
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可是他們一意孤行。
一襲紅衣似血。
膚白勝雪。
眉眼精致明麗，風華月貌。
雙眸明亮如星，里面盛滿無處安放的喜悅。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細細將對方的樣貌刻在心上。
溫長寧和顧長晏很少穿紅衣，幾乎…好像是沒有的。
心想原來能有一個人將紅衣穿得這般好看。
相視而笑，青澀又大膽。
桃花面，紅喜服，為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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