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晏抵達宮門在被搜身檢查後，一名太監引他在一處閣間等待其他貢士。
殿試開始前，所有貢士要先統一去偏殿學習一下等會兒面見陛下的禮儀，免得御前失儀。
面聖的禮儀顧長晏會，但是顧風起不會。而不管會不會的人都要集中在一起被教導禮儀。
到地方後顧長晏同太監客氣道謝，進入閣間，屋中只有好幾個貢士或坐或站，視線大致掃視一圈後他不出所料地發現其中有一兩個是他眼熟的。
好戲快登場了，他客觀地心想。
早一步等在閣間的柯任寒一抬頭就見到了同他闊別多日的顧兄，瞪大了眼看著顧風起向他點頭打招呼，看著他找了把椅子坐下。
在宮中柯任寒不敢多說，可是一瞧見顧風起，那個一直困擾他的懸而未解的疑惑又不合時宜地浮上了心頭︰顧風起的字到底是什麼？！
自會試過後，柯任寒再沒有見過顧風起，而再听到顧風起的大名就是在放榜的時候了，那時他就想︰顧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眼下他瞅了瞅，屋中只有和他一樣等會要參加殿試的貢士沒有宮中的人。
最終柯任寒沒壓住該死的求知欲，期期艾艾地坐到顧長晏身邊。
他一心撲在好奇心上，自然也沒有注意到與此同時有一名貢士目光直直地盯著他顧兄，眼神驚疑不定，表情活像見了鬼似的。
這人叫張和，是和顧長晏同在國子監一起上過學的，只是他不是在執牛堂上課，和顧長晏接觸不多。
眼下猛一見到和記憶中的顧長晏有五分像的人，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來由的感到心慌，就好像有什麼熟悉的感覺要回來了。
但縱使有些莫名的心慌，張和也根本沒有懷疑那剛進來的人是顧長晏。
這里可是宮中！
那邊被他直白的目光盯著的人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與他對視上了，那人神色一頓像在困惑他的舉動，接著微微一笑，隔空點頭致意算是對他這位目光不太禮貌的陌生人客氣打招呼，還沒有等他回過神，人家已經收回目光。
張和連忙控制住臉上的表情，壓制心中的驚濤駭浪，暗中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又小心仔細打量起那人。
唔……樣貌不像，氣質不像，給人的整體感覺也不像，眼前這人渾身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和，記憶中的顧長晏是這樣的嗎，肯定不是。
張和越瞧越對比越感覺自己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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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念他又想到︰孫進他一直是執牛堂的學子，當年還和顧長晏挺熟的樣子，等會兒見到這位像顧長晏的人肯定比他更震驚，也不知會露出什麼表情。
張和沒敢貿然上前和這位有故人之姿的人交談，等會兒的殿試更重要。
另一邊，柯任寒湊近顧長晏，低聲打招呼︰“好久不見啊，顧兄。”
顧長晏微笑，“好久不見，柯兄。”
柯任寒見顧兄一如既往，沒有因為成為會試第一就目中無人什麼的，心情放松下來，遂磨磨蹭蹭地說︰“就是……那個顧兄說過自己如果考中就說……自己的表字叫什麼的。”
語罷，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顧長晏。
顧長晏心里有些好笑，這燕國地圖有點太短了。
他做神秘狀，用更低的聲音道︰“其實，我的字是……”
顧長晏驟然話語一頓，柯任寒屏息凝神無聲催促著。
看著他的表情，顧長晏已經可以預料到柯任寒知道答案後的樣子了。
但是，他可能跟著溫長寧學“壞”了，現在也愛“捉弄”人了。
他揭示答案︰“我沒有字。”
“啊？！”柯任寒沒控制住，一個“啊”字讓他音調一路飆升，頃刻間吸引了同屋的大半貢士的目光，他們不明所以。
看，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樣。顧長晏心想。
柯任寒接收到同行的視線，回過神來，心里有些尷尬，但該死的好奇心又戰勝了一切，他正要張嘴問些什麼。
顧風起像看出他心里所想，安慰道︰“你可以將我的名看作我的字，我不介意的。”
這是介不介意的問題嗎？柯任寒話卡在嘴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但是看著顧風起認真的表情，他知道顧風起沒有騙他，這也沒什麼好騙的。
可能他有什麼不能說的苦衷吧，柯任寒不好意思再追問了。
沒一會兒，又來了幾個貢士，看差不多了，一名管事太監領著這一群人去集英殿。
他們沒有進正殿，而是跟著管事太監到達一處偏殿，這里已經有一群人同行在等待了。
他們要在這里學習面聖禮儀，之後這里也是他們等待成績出爐的地方。
正殿批改卷子，偏殿等成績。
考完當場出分，主打一個刺激。顧長晏突然想起了溫長寧前天笑著說的這句話。
如今置身其中，他前所未有的感同身受這句話。但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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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感同身受多久，顧長晏就感覺如芒在背，好像有一道比之剛才更加強烈的灼熱視線落在他了身上。
應該又是他從前認識的人。
顧長晏認命地偏過身，與死盯著他不放的人對上目光。
哎呀，還真是熟人。他慢吞吞的想。
如果說剛剛在閣間見到的張和是顧長晏認識的人——他已經忘記了張和的字是什麼。那這個人就算是他以前的熟人了。
孫進，孫夢書。也是他以前的同窗。
放榜時，顧長晏听到了他的名字。
如果放在以前，顧長晏會恭賀他榜上有名。
現如今，不遠處的孫進正在看著顧長晏，整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跟傻了似的，目光在外人看來直白的嚇人，眼神比張和還要驚疑不定，瞳孔震顫，表情真跟見了鬼一般，嘴唇哆嗦著像要吐出一個不確定的名字。
顧長晏安靜等了半晌。
最終，孫進沒有那個勇氣和膽量在宮中問出那個心里不能確定的名字。
然後顧長晏平靜的與孫進對視良久——在孫進看來是良久，片刻他困惑著露出一個看陌生人的客氣微笑，點頭致意，也像是在困惑孫進的直白目光，整個人給人一種比之如沐春風更甚的感覺。
這個人……又和記憶中的人不像了。
看出來顧長晏表露出來的不明所以和真不認識他的樣子，孫進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收回目光，控制住自己慘不忍睹的面部表情。
但是孫進這人比張和大膽多了，他本想上前詢問那人的姓名。
可惜，天不遂人意，他們開始學習起禮儀，禮儀官在一起虎視眈眈。
眼下和考場一牆之隔，也不像在閣間可以隨意說話的地方了。
沒辦法，孫進只好放平心情，告誡自己眼下殿試最重要。
可能也是因為殿試真的很重要，不一會兒孫進心情就平靜了下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顧長晏正在勤勤懇懇地學習著宮中禮儀，像第一次接觸這些似的，該不小心出錯的地方不小心出錯，重新來過，該規範的地方端端正正做到最好。
從此刻開始，或者說從踏進宮中開始到殿試結束，他的名字叫顧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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