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留在這張照片上，然後再次遞過去展示給顧長晏看。
他聲音有些晦澀，“這上面的人是我……還有我爸媽。”
這一次溫長寧沒有再在說錯後更正爸媽為父母爹娘的，或者說面對親人的照片，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了。
但是顧長晏听懂了，溫長寧先前已經脫口而出幾次爸媽後又改為了爹娘父母。
顧長晏知道爸媽就是父母的意思，這個稱呼在溫長寧的家鄉是慣用的。
他垂眸看著上面的一家三口。
照片上的三人站在雪地上，穿的厚實臃腫又有些古怪，雪地後面是河流，河流後面好像是雪山，還有幾個他沒有見過的動物。
照片上左邊站著一位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婦人，戴著帽子，細看和溫長寧有幾分像，左胳膊摟著中間的人的胳膊。
而中間站著的赫然是溫長寧，看起來要更加青澀也更加肆意張揚。
右邊站著的想來就是溫長寧的父親了，也是四五十歲的樣子，溫父沒有戴帽子，露出一頭黑色的短發，一只胳膊摟著中間的少年的肩，兩人一看就是父子關系，他胸前還掛著一個奇怪的形狀圓筒的東西。
三個人的臉上都綻放著燦爛笑容，眼楮看著前方，好像要跨越時間和時空，直達人的心里。
這張照片是在他十八的時候照的。
溫長寧眼眶有些酸澀，但他還是講給顧長晏听，“照片上的地方是南極洲，也就是世界極南之地，後面看起來像雪山的山其實是冰山……那種動物是只有那里才有的企鵝。”
今夜，顧長晏也是有幸見到了極南之地，哪怕照片上只是冰山一角卻也可以讓人看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顧長晏從前從未有渴求到要付諸行動去看看祈朝之外是什麼。
現如今足不出戶就看到了，眼下發生的一切對于他來說，真的還蠻符合值得他剛開始說的‘朝聞道，夕死足矣’了。
待到溫長寧講完南極，他的余光終于轉為正視看向照片上他的父母。
溫長寧先是說道︰“爸，媽，眼前這位是我交到的異世界的朋友。
他繼續平靜道︰“對了，我穿越了，你們給我的那個玉佩救了我一命並且順帶著我穿了，它真的有保我平安。”
“你們沒有被那個大師坑。”
顧長晏等到溫長寧說完這些話，放下被子站起身恭敬行禮，對著照片認真道︰“請溫伯父溫伯母放心，我會照顧好長寧的，長寧是我好友。”
溫長寧提醒︰“我母親姓文，文采的文。”
顧長晏這一刻福至心靈，改口道︰“見過文夫人。”
逝者已逝，溫長寧雖然有些遺憾他沒有像他爸媽一樣有著對方照片的相片盒吊墜。
但是他脖子上戴著父母給他求來的玉佩，同樣愛意永恆。
很快溫長寧就看開了，之後他又多看了好多眼父母的照片，滿足了再看兩眼父母樣子的心願。
之後溫長寧拉著顧長晏坐下披上被子，就又接著給顧同學講有用的照片富含著的知識，可謂是圖文並茂。
這樣的照片不多，相冊里多的是關于溫長寧專業上的，他沒有敢給顧長晏看。
電量還剩百分之五時，溫長寧說︰“我們听歌吧。”
本地曲庫里還是有幾首歌的，溫長寧沒有浪費時間，在為數不多的歌里選了一首紅色的歌，那還是大學里慶祝國慶需要時他意外下載的歌。
溫長寧開了很小很小的音量，節奏響起，他跟著輕輕打拍子。
手機外放音量很小，兩人湊的很近，耳朵快要趴在播音器上了。
顧長晏感到稀奇，這麼小小的一個鐵塊，不知什麼原理，竟然可以唱歌。
前奏過去，溫柔有力的女聲響起。
溫長寧用氣音跟著唱。
“唱支山歌……”
“母親只生了我的身……”
這首歌里，沒有明確指向，顧長晏听不懂的，溫長寧可以糊弄過去。
溫長寧此刻唱的堅定，唱的不舍，像是在歇斯底里的沉默，眼里心中只有這一件事，那就是唱歌。
顧長晏無聲陪伴著，在這首歌唱完一遍又開始循環時，先前第一遍的時候他已經記下了歌詞，這一遍他也跟著學溫長寧的樣子唱了起來。
乍然听到顧長晏唱歌，溫長寧控制不住的滿臉詫異的看過去。
他的第一反應是︰
顧長晏在唱這首歌？
他知不知道歌詞是什麼意思？！
不對，他不知道的。
一個…一個封建王朝的人在唱紅兔子的歌。
溫長寧匪夷所思，覺得世界魔幻了。
心中的傷感一下子散了一半，溫長寧再開口唱的時候心里也是輕松了很多。
和顧長晏一起唱著第二遍的時候，他看見了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一條提示︰
電量已耗盡
將在30秒後關機，請立即為手機充電。
溫長寧置若罔聞，歌曲播放著，他切換界面，點開相冊，找到那張有著一家三口的照片。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含眷戀，無聲道︰“再見了，希望你們兩個下輩子還可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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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別再要孩子了。
溫長寧心里剛想完這句話，手機熄屏了，也意味著它再也不會亮起。
他盯著黑屏的手機發呆的時候，旁邊的顧長晏突然一把攬過他的肩，把他的頭放在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溫長寧的背。
顧長晏道︰“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溫長寧的聲音悶悶地，“我知道……”
父母都去世半年了，他回不去家鄉。
他來到這里也已經一個多月了。
他學不會既來之則安之，但他信奉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人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溫長寧掙脫顧長晏，抬起頭，道︰“我好了，咱們繼續……”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溫長寧徹底睡不著了，他在現代也沒少熬夜，熬通宵對他來說輕輕松松。
他現在只想說話聊天。
顧長晏仔細打量溫長寧的神色，見他臉上確實沒有悲傷難過的情緒，可見本人很會開導自己。
而且顧長晏也睡不著，剛剛他知道手機堅持不了多久，溫長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的講清楚，很多問題他都忍著沒有問出來。
現在他有機會問出來了。
而且，今夜一連串的震撼人心的知識講解，正使顧長晏樂此不疲的想知道更多。
兩人喝好水，一壺見底，他們又燒了一壺，提走，又轉戰床榻上說。
接下來，基本上是顧長晏問，溫長寧說。
顧長晏尤為好奇溫長寧家鄉的人是怎麼去往月亮上的。
溫長寧解釋一大通，顧長晏專業的知識听不懂，但往往能一針見血問出承接進程的關鍵。
溫長寧不是相關專業人員，有時會加上‘我也不太懂但應該是…’的話。
顧長晏學的廢寢忘食，溫長寧也是講的心甘情願。
試想一下，給古人科普現代知識啊。
這會是一件多麼有趣又為郭嘉感到自豪的事情。
再一想想這個機會的概率，就更快樂了。
最後，溫長寧興致勃勃的給顧長晏講人類的進化史，什麼猿類，什麼所謂進化。
顧長晏內心又震驚又想听。
今晚的夜色讓顧長晏算是徹底拋棄以往穩重清貴形象了。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只能說溫長寧講的東西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這些東西比神話故事還精彩，因為它是真的，是人類做到的。
它是以人類為主人公，娓娓道來的一幅波瀾壯闊的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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