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鐵牛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趕緊對著小兒子呵斥，試圖打圓場︰“小兔崽子！胡咧咧什麼！先生教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還不趕緊滾進去溫書！”
哪知楚墨脖子一梗，理直氣壯地哼了一聲，竟是完全無視了他爹，反而轉身走到角落里形容枯槁的楚老三身邊，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崇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他。
“三叔，您別跟這種沒規矩的人生氣！我扶您進屋歇著！您剛回來，身子骨要緊！”
那語氣里的親昵熟稔，以及對楚川毫不掩飾的排斥，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楚川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寒意，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楚鐵牛看著楚老三被兒子寶貝似的扶進屋，臉上火辣辣的，滿是尷尬，搓著粗糙的大手，對著楚川訕訕解釋︰“川兒……你……你別往心里去，這孩子……唉，被他娘寵壞了，沒大沒小，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話音剛落，堂屋里便傳來周氏不滿的聲音。
“當家的你胡說什麼呢！咱們墨兒知道心疼長輩，那是孝順！不像某些人，讀了幾天書就忘了本，連自家長輩都不認了！”
這話里話外的指桑罵槐，讓錢氏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楚川目光倏地轉向堂屋門簾的方向，聲音帶著一股涼意︰“哦？這麼說，大娘是覺得，我楚川不懂孝順，不敬長輩了？”
周氏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得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強自嘴硬︰“我……我可沒那個意思！川兒你……你肯定是誤會了！”
“最好是誤會。”楚川冷笑一聲，懶得再與她分辯，收回目光，對著一臉為難的楚鐵牛拱了拱手，語氣疏離︰“大伯，既然你們家里還有‘貴客’盈門，我們母子倆就不叨擾了。”
他頓了頓，特意補充道︰“改日，我再請大伯和大壯哥一起吃個飯，喝杯水酒。”
這話意思很明白，只請楚鐵牛和楚大壯，其他人，免談！
楚鐵牛嘆了口氣，張了張嘴，連忙挽留︰“哎，川兒，這……這飯都快好了，吃了再走……”
楚川腳步卻絲毫未停，拉著錢氏便往外走，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話。
“大伯還是多費心管教自家孩子吧。對了，順便提醒一句，讓楚墨今年用功些，務必考中秀才，否則……怕是要惹上大麻煩！”
屋里的周氏听了這話，眉頭頓時擰成了個死結，忍不住低聲啐了一口。
“呸！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好端端的咒我們家墨兒！真是黑了心肝的！”
恰在此時，剛扶著楚老三在炕邊坐下的楚墨，又怒氣沖沖地從屋里跑了出來，臉漲得通紅，顯然是听到了楚川最後那句話。
他本就因為剛才被父親呵斥而心有不甘，此刻更是怒火中燒，尤其是想到自己上次縣試名落孫山之事，只覺得楚川這番話是在嘲諷和羞辱自己！
“楚川！你給我站住！”楚墨跳著腳指著楚川的背影喝罵，“你少在這里瞧不起人！我考不考得上秀才關你屁事！你以為就你了不起嗎？！我告訴你，我……”
楚川腳步一頓，冰冷的目光掃了過去，那眼神里的寒意讓楚墨後面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看在楚鐵牛還算老實本分的面子上，楚川終究沒和楚墨子計較，只是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拉起同樣面色不豫的錢氏，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楚鐵牛家的院子。
“唉……”楚鐵牛看著他們母子倆決絕離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家跳腳的兒子，重重地嘆了口氣，上前一把揪住楚墨的耳朵，低聲呵斥︰“混賬東西！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楚川哥也是你能頂撞的？！”
“爹！你放開我！他憑什麼瞧不起我！是他不敬長輩在先！”
楚墨疼得齜牙咧嘴，心里卻更加委屈和憤怒，眼眶都紅了。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楚老三從屋里走了出來，那雙渾濁的眼楮里閃爍著陰毒的光芒。他一把拉住還在掙扎的楚墨，將他拽到無人注意的牆角，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湊到他耳邊低語。
“好孩子，別哭，跟那種人生氣不值得。他不是要去府城參加府試嗎？哼……到時候，三叔幫你出這口氣！保管讓他……”
楚老三的聲音壓得極低，後面的話更是模糊不清，但楚墨的眼楮卻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的憤怒漸漸被一種陰狠的興奮所取代。
回到自家冷清的院子，錢氏鎖上院門，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擔憂，拉著兒子的手問。
“川兒，你剛才跟大哥說……墨兒考不上秀才，會有麻煩，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楚川扶著母親在堂屋坐下，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娘，這事兒……您暫時別問了。”
謝院長千叮萬囑，此事干系重大，連白知縣都未必完全清楚內情，在沒有確切消息前，絕不能隨意泄露，哪怕是對最親近的人。
錢氏看著兒子嚴肅的表情，雖然心中依舊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沒再追問。她知道，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考量。
母子倆簡單地吃了些帶來的干糧，又檢查了一下門窗，確認家中沒什麼異樣後，便鎖好門，一起回了鎮上的鋪子。
轉眼又是兩日過去，楚川也鄭源琰也回到了書院。
兩人在常去的涼亭踫頭，準備一同溫書，卻左等右等，也不見白易的身影。
“咦？白兄呢？今日怎麼遲了？”鄭源琰有些疑惑地四處張望，“往日他可是最準時的。”
楚川也覺得有些奇怪。
休沐只有一日，白易昨日便該回來了才對。
兩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便找了相熟的同窗打听。
這一問，兩人頓時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覷。
“什麼？！”鄭源琰一臉的震驚，“白兄他……他向謝院長告了足足七天的長假？！”
七天？！
楚川眉頭擰得更緊，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瞬間放大了數倍。白易一向沉穩，絕非無故曠課之人，尤其是府試在即的關鍵時刻。
七天長假，這絕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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