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張氏回屋後，並沒有真的就此罷休。
她豎著耳朵，仔細听著外面的動靜。
當她听到秦淮茹那壓抑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哭聲時，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哭吧，哭吧。
哭了，就說明心虛。
心虛，就說明被自己說中了。
這小蹄子，八成是真的動了貼補娘家的心思，被自己這麼一嚇唬，才沒敢動手。
賈張氏心里跟明鏡似的。
秦淮茹是什麼德性，她這個當婆婆的，還能不清楚？
就是個面團，任誰都能上來捏一把。
對付這種人，就得狠！
你越狠，她就越怕你。
你要是稍微給她一點好臉色，她就能順著桿子往上爬，把整個家都搬回她娘家去！
賈張氏靠在炕頭，摸著自己枕頭底下那個藏錢的布包，心里踏實了不少。
這個家，只要有她在一天，就亂不了。
秦淮茹掙的錢，一分一毛，都得攥在她的手里，那才叫安全。
至于秦淮茹是哭是笑，是死是活，跟她有什麼關系？
她只要自己的寶貝孫子棒梗，能吃好穿好，將來能有出息，那就比什麼都強。
……
外面的秦淮茹，並不知道自己婆婆心中這番惡毒的盤算。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絕望里，無法自拔。
哭了許久，直到眼楮都腫了，她才慢慢地站起身，開始麻木地收拾屋子。
洗碗，掃地，擦桌子……
這些日復一日的瑣碎家務，成了她唯一可以逃避現實的途徑。
只有在忙碌的時候，她才能暫時忘記那些煩心事，才能不去想那消失的三塊錢，和母親那雙充滿期盼的眼楮。
忙活完了，她坐在小板凳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又開始發呆。
她想起了剛嫁給賈東旭的時候。
那時候，雖然日子也清貧，但至少有盼頭。
賈東旭雖然懶散，但至少是個男人，能撐起一個家。
那時候的賈張氏，雖然也刻薄，但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對她還算過得去。
可現在呢？
丈夫沒了，天塌了。
她成了這個家唯一的指望，也成了所有人欺負和壓榨的對象。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命，就這麼苦。
她也想活得像于莉那樣，有丈夫疼著，有孩子愛著，每天都干干淨淨，體體面面。
可現實，卻把她逼成了一個滿身補丁，滿心謊言的怨婦。
她甚至開始懷念起以前和易中海在地窖里的那些日子。
雖然那是不道德的，是見不得光的。
但至少在那個時候，她能從易中海那里，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溫暖和幫助。
她能感覺到，自己還是個被需要的女人，而不是一頭只會干活的牲口。
可現在，易中海倒了，這條路，也斷了。
她的人生，似乎走到了一個死胡同。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她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媽，我餓了。”
棒梗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揉著眼楮，從里屋走了出來。
兒子的聲音，將秦淮茹從絕望的深淵里拉了回來。
她看著兒子那張酷似賈東旭的臉，心里一酸，連忙擦干眼角的淚水，站起身來。
“餓了是吧？等著，媽給你拿窩頭去。”
是啊，她還有孩子。
為了棒梗，為了小當和槐花，她不能倒下。
就算生活再苦再難，她也得咬著牙，撐下去。
她從櫥櫃里拿出兩個冰冷的窩頭，遞給棒梗。
看著兒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是心酸，是母愛，也是一絲微弱的，重新燃起的希望。
只要孩子們能好好的，她受再多的苦，都值了。
……
就在秦淮茹為了兩個窩頭而掙扎求生的時候，供銷社里，于莉正因為兩罐奶粉，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她帶著兒子一到單位，就被幾個相熟的同事圍住了。
“于莉，你今天氣色真好，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
“小一鳴也來啦，快讓阿姨抱抱！”
于莉笑著和大家打著招呼，心情確實不錯。
丈夫的體貼，讓她一整個早上都像是泡在蜜罐里。
她把兒子安頓在辦公室的小椅子上，給了他一本小人書看，然後就準備去倉庫理貨。
就在她放下布兜的時候，眼尖的周蕙，看到了布兜里露出的那兩個鐵皮罐頭的一角。
“哎，莉姐，你這是什麼啊？”
周蕙好奇地走了過來。
于莉笑了笑，也沒藏著，大大方方地把兩罐奶粉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我愛人托朋友搞來的奶粉。”
“嘩！”
辦公室里，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牢牢地釘在了那兩罐包裝精美的“洋奶粉”上。
“天哪！這……這是奶粉？”
“還是外國的！你看這上面畫的，都是洋文！”
“于莉，你家建國也太有本事了吧！這種東西都能搞到？”
一時間，羨慕、嫉妒、驚嘆的聲音，充滿了整個辦公室。
在這個年代，奶粉是比黃金還要稀罕的緊俏物資。
普通人家，別說見了，就是听都很少听說。
而現在，于莉竟然一下子就拿出了兩罐，而且還是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進口貨”。
這帶來的沖擊力，是巨大的。
周蕙更是激動得兩眼放光，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罐，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莉姐，這……這就是給我的？”
她的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于莉笑著點了點頭︰
“是啊。我愛人說了，你快生了，正好用得上。這一罐，你拿去。”
周蕙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莉姐……建國大哥……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白要！”
她說著，就要去掏自己的錢包。
于莉按住了她的手，溫和地說道︰
“跟我還客氣什麼。建國說了，這是送你的，就當是給未出世的小佷子，送的見面禮。”
這份人情，太大了。
周蕙感動得熱淚盈眶，連聲道謝。
而辦公室里的其他人，看著周蕙手里的那罐奶粉，眼楮都快綠了。
那眼神，赤裸裸的，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渴望。
于莉知道，今天這事，恐怕要引起不小的風波了。
她把另一罐奶粉收回自己的布兜里，心里暗自慶幸，幸虧听了丈夫的話，沒有在外面顯擺。
但她還是低估了，這兩罐奶粉，即將帶來的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