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國啊，年輕人應該多出去闖闖，面粉廠那邊可是個新天地，平台更大，對你個人的發展更有利。李副廠長那邊，他也能理解的。”
“林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徐建國態度依舊，
“我還是想留在軋鋼廠。這里有我熟悉的一切，也有我敬重的領導和同事。”
他語氣平和，但字里行間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林主任看著徐建國，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知道，徐建國這不是簡單的拒絕，而是因為在軋鋼廠背後，確實有人為他撐腰，而且那個人分量不輕。
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再強求了。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
林主任收起了勸說的念頭，臉上恢復了慣常的客氣，
“你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無論在哪里，都會有出息的。”
他拍了拍徐建國的肩膀，準備離開。
“林主任，難得您來一趟，中午一起吃個便飯吧？”
徐建國客氣地挽留道。
林主任擺了擺手，笑道。
“不了，還有些事要處理。下次吧，下次我請你。”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徐建國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徐建國在休息日帶著老婆孩子去了于家。他心里琢磨著，這陣子軋鋼廠和家里的事都挺順，除了今天林主任那茬，不過也算是圓滿解決了。
帶著孩子走在胡同里，他感覺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進門時，于母正在院子里擇菜，一抬頭看見他們，臉上立刻堆滿了笑。
“哎呦，建國來了！莉莉也來了，快把我的大孫子給我抱抱！”
于母放下手里的菜，快步迎上來，一把就從于莉懷里把孩子接了過去，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于父坐在屋檐下抽旱煙，見他們進來，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沉。
于莉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輕聲問于母。
“爸這是怎麼了？看他臉色不太好。”
于母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
“別提了，還不是你那個妹妹，于海棠。非說不想讀書了，要把工作調回來，你爸氣得一晚上沒睡好。”
于莉一听，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又鬧什麼？好不容易考上學，怎麼說不讀就不讀了。”
她說著，就往于海棠的房間走去，想去勸勸。
徐建國看著于父那張緊繃的臉，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走到于父身邊，遞了一根過去。
“爸，您抽煙。”
于父看了看他手里的煙，眼神動了動。
這煙包裝素雅，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不是市面上常見的那種。
他接過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看了看徐建國，問。
“這煙……哪來的？”
徐建國笑了笑，語氣帶著點不經意的輕松。
“廠長給的，說是特供的，平時也舍不得抽，留著孝敬您。”
于父的動作頓了頓，深吸了一口煙，煙霧在他眼前繚繞。
他沒說話，只是目光在于建國身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重新審視。
過了片刻，于父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沉穩。
“建國啊，你現在在廠里，听說也挺受重視的。這是好事，但凡事都要低調，做人做事，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可得記住了。”
他吐出一口煙，又接著說。
“尤其是這種好東西，自己留著抽就行了，別總往外拿，容易惹人眼紅。廠長賞識你，那是你的本事，但越是這樣，越要穩得住，別飄了。”
徐建國听著于父的話，心里一動。
他知道于父是真心為他好，雖然嘴上嚴厲，但都是過來人的經驗之談。
他點頭稱是，態度謙遜。
“爸，您說的對，我記住了。我一定踏踏實實工作，不給您丟臉。”
于父看著他，臉色稍緩，又抽了一口煙，沒再說什麼。
徐建國知道，這是于父認可了他的回答。
中午，于家的飯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家常菜，肉香混合著米飯的清甜，彌漫在空氣中。
于母熱情地招呼著徐建國和于莉，不時往徐建國碗里夾菜，嘴里念叨著“多吃點，看你瘦的”。
小家伙被于母抱在懷里，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給這頓飯增添了幾分熱鬧。
然而，于海棠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坐在角落，面前的飯菜幾乎沒動，只是偶爾用筷子撥弄幾下，眉宇間帶著一股化不開的郁悶。
于莉看了她幾眼，欲言又止。
徐建國夾了一筷子菜，余光掃過于海棠，見她悶悶不樂，便問道。
“海棠，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嗎？”
于海棠抬起頭，眼神有些躲閃，低聲說。
“不是，姐夫，我……我就是有點煩。”
“煩什麼？”
徐建國語氣溫和。
于海棠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沒忍住，把心里的苦水倒了出來。
“我不想讀書了。那些書本上的東西，我怎麼都學不進去。每天坐在教室里，就像坐牢一樣。我不是那塊料，再讀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她說著，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沮喪。
于父在一旁听到，臉色又沉了幾分，手里的筷子在碗邊敲了敲，發出清脆的聲音，正要開口訓斥。
徐建國搶在于父之前說話，他放下了筷子，看著于海棠。
“讀書確實不容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正喜歡做什麼？軋鋼廠里，除了車間，還有很多其他部門，比如宣傳科，他們就需要文化人。”
于海棠的眼楮亮了一下，她遲疑著問。
“宣傳科？是做什麼的？”
“宣傳科負責廠里的廣播、報紙，還有各種文化活動。”
徐建國解釋道，
“每天早上，廠里都會有廣播，把廠里的新聞、通知，還有一些重要精神傳達給工人。有時候，還會播一些文藝節目。這個崗位，需要聲音好听，吐字清楚，還要會寫稿子。”
于海棠听得入了神，她想了想，小聲說。
“我……我想當廣播員。”
她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光彩。
徐建國點點頭。
“廣播員是個好崗位，能把聲音傳到每個角落，讓大家听到。如果你有這個想法，就應該去爭取。不過，廣播員可不是張口就能來的，它要求你知識面廣，表達能力強，這些都需要靠學習來充實自己。”
于父听著兩人的對話，臉色稍緩，但還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廣播員？那算什麼正經工作？能養活自己嗎？讀書考大學才是正道！”
于母一听，趕緊打圓場。
“老頭子，你別總打擊孩子。海棠有自己的想法，建國說得也有道理，廠里也有出息的崗位。總比她這樣悶悶不樂要強。”
于海棠被徐建國的話點醒，又得到母親的維護，心中的郁悶一掃而空。
她看著徐建國，鄭重地說。
“姐夫，謝謝你。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讀書，考上高中！就算以後不能當廣播員，我也要多學點東西，不讓你們失望！”
她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徐建國欣慰地笑了笑，于父也只是哼了一聲，沒再多說，但緊繃的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這頓飯，氣氛總算變得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