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曉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爸他……他會舍得？”
“舍不得？哼，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是眼下這點東西重要，還是將來能不能在港島東山再起重要？”
徐建國眼神銳利起來，
“捐了，你們家短時間內就是‘愛國資本家’，至少明面上，沒人會再輕易動你們。風聲一過，你們再提出要去港島探親訪友，或者考察商業環境，是不是就順理成章多了？”
婁曉娥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問。
“那……那為什麼非要去港島？人生地不熟的……”
“傻丫頭，”
徐建國伸手，習慣性地想去捏她的臉，手到半空又收了回來，改成彈了下她的腦門，
“你爸是生意人，港島那地方，現在就是冒險家的樂園，遍地都是機會。只要他腦子還在，本錢還在，不出三年，就能再創一份家業，比在四九城縮手縮腳強得多。”
他壓低了聲音。
“再說了，真要是在那邊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你不是還有我嗎？雖然我人在這兒，但給你遞幾句話，指點個一二，還是能辦到的。”
婁曉娥怔怔地看著他，這個男人，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工人，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她莫名的安心。
她甚至覺得，他說能辦到，就一定能辦到。
“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小聲問，心里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涂。
徐建國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我看你順眼唄。再說了，你現在可是我的人，我不罩著你罩著誰？”
他頓了頓，收起玩笑的神色，
“記住，這事兒得快，越快越好，遲則生變。回去跟你爸好好說說，讓他把眼光放長遠點，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人沒事，比什麼都強。”
婁曉娥用力點了點頭，
“嗯！我回去就跟我爸說！”
她看著徐建國，眼神里充滿了信任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行了，趕緊回吧，別讓你家里人起疑。”
徐建國揮揮手，像是在趕蒼蠅。
婁曉娥卻沒動，反而湊近了些，在他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謝了，徐建國。”
婁曉娥臉頰還帶著未褪的紅暈，眼神卻有些躲閃，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那個……徐建國，我……我還有件事，想……想請你幫忙。”
“又來？”
徐建國樂了，往後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
“你這丫頭，今兒是把我當萬能的了？說吧，又是什麼事？事先聲明啊，太傷天害理的，我可不干。”
婁曉娥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緊張感稍減，但隨即又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
“不是……不是什麼壞事……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徐建國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跟明鏡似的，故意拖長了調子。
“哦——我明白了，你這是怕去了港島人生地不熟，萬一……萬一在那邊站不穩腳跟，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婁曉娥猛地抬頭，眼楮里閃過一絲慌亂，又迅速低下。
徐建國嘖了一聲，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你這丫頭，不會是……想讓我給你留個種吧？”
“你胡說什麼！”
婁曉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從臉頰到耳根，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粉色。
她伸手想去捶他，卻被徐建國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干燥而溫熱，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胡說？”
徐建國盯著她的眼楮，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她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那你倒是說說，你這支支吾吾的，到底想干嘛？除了這個，你還能求我什麼？”
婁曉娥被他看得心慌意亂，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心里確實有那麼點模模糊糊的念頭，被他這麼赤裸裸地一挑明，羞憤交加，卻又無從辯駁。
萬一……萬一到了港島，她爸的生意不順利呢？
萬一……她舉目無親，孤苦伶仃呢？
有個念想，總歸是好的。
徐建國見她不說話，只是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手腕在他掌心里微微顫抖，心里嘆了口氣。
這丫頭，心思都寫臉上了。
他松開她的手，往屋里指了指，
“行了，別杵在這兒了，讓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婁曉娥低著頭，默默地跟著他進了屋。
屋里的煤油燈光影搖晃，炕燒得暖烘烘的。
徐建國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抽著煙。
婁曉娥局促地站在炕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過了許久，還是徐建國先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
“想好了？”
婁曉娥猛地抬頭，對上他深沉的目光，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
夜色更深了。
當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那間小屋，來到寂靜的胡同口時，婁曉娥只覺得腿肚子還有些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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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拽住了徐建國的衣角。
徐建國腳步頓了頓，沒回頭，聲音卻比剛才柔和了幾分。
“怎麼，怕黑？”
“不是。”
婁曉娥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經歷過什麼的慵懶和滿足，她往前湊了湊，干脆伸手摟住了徐建國的腰，把臉頰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
“徐建國，有你在，我好像什麼都不怕了。”
他的後背很結實，帶著煙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傻丫頭。”
徐建國低低地笑了一聲，任由她抱著，
“現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他頓了頓，語氣又嚴肅起來，
“行了，兒女情長的事先放一邊。回去之後，立刻跟你爸商量，我說的那些，讓他抓緊辦，尤其是捐東西的事，姿態要做足，時機要抓準，不能拖。”
“嗯！”
婁曉娥在他背上蹭了蹭，
“我都知道。我爸那邊，我會去說的。他……他會听我的。”
經過今晚，她對徐建國的信任又深了一層，仿佛他說什麼，她都會無條件地相信。
“那就好。”
徐建國拍了拍她的手，
“記住，港島那邊，機會多，風險也大。讓你爸穩重點，別冒進。真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就想辦法遞個話給我。”
“嗯。”
婁曉娥悶悶地應著，心里卻甜絲絲的。
這個男人，嘴上不饒人，心里卻比誰都細。
到了婁家附近，徐建國停下腳步，
“行了，就送到這兒，趕緊進去吧，別讓人看見。”
婁曉娥依依不舍地松開手，卻還是站在原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
徐建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婁曉娥搖搖頭，小聲說。
“徐建國，你……你真好。”
“好個屁，”
徐建國擺擺手，
“我就是看你順眼，順手拉一把。趕緊回吧，我走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婁曉娥站在原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胡同拐角，這才吸了吸鼻子，轉身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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