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開車,我不說話。心里想著晚餐見面的事。
    沒有任何醫學證據——證明我與師父有血緣關系。
    我和師父,以及師父妹妹一家,只是處于一種親密關系。
    似乎誰也不想挑明。
    我覺得非常好。
    世界上有一幅名畫,就是因為朦朧,朦朧更美。說話也一樣,你說得太直白了,就失去了韻味。
    車上的思想,就是想著這些。
    回到雨晴的住處,因為中午喝了些酒,我呼呼地睡了一覺。
    大約三點,雨晴叫醒了我,說道︰
    “去師父家,你也要打扮打扮。我幫你帶了內衣內褲,先把一身酒氣洗掉,穿得工工整整,現在去洗個澡吧。”
    我點了點頭,拿著短衣短褲進了衛生間,好好地洗了一個淋浴。
    等我穿好外套,她幫我把皮鞋擦得 亮,又拿了一雙新襪子給我。
    我感激地說︰“你真好。”
    她瞟了我一眼︰“你愛干淨,但不喜歡打扮自己。頭發要經常理。你蓄短發就顯得精神。”
    我說︰“太帥了也不好,不了解我的人見了,就認為我沒能力沒水平,很飄浮。你看陳秀敏,她要是再穿得開放一點,別人就認為她喜歡招蜂引蝶。她今天就打扮得中規中矩。”
    她說︰“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說你的頭發要經常理一理,走,理發去。”
    到了理發店,雨晴對師傅說︰“你幫他換個發型,理短一點。”
    理發師說︰“他這個發型蠻好,很帥氣,要理短一點?”
    雨晴說︰“听我的,理短一點。”
    理發師三下五除二,幫我理了一個短發。理了頭,刮了須。連理發師都說︰“哎喲,你的眼光不錯。”
    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確實顯得既精神又穩重。
    出了理發店,雨晴拍了拍我的背,似乎幫我拍掉衣服上沾著的碎發。說道︰
    “你現在就保持這個發型,听清了沒有?”
    “現在保持這個頭發,以後就不保持了?”
    “現在你年輕嘛,要顯得你一副朝氣蓬勃干事的樣子,以後當了什麼司級副司級領導,就跟任書記一樣,留個大背頭,別人一看就是大領導。”
    我瞟了她一眼。
    她繼續說道︰“你頭發多,腦門寬,留大背頭也很好看,但現在就留,別人看著別扭,官不大,一副大官樣子。”
    我忍不住笑起,笑完道︰“你可以去劇組當化妝師了。可以根據不同角色給演員定妝。”
    她拖長聲音說︰“我學過呢——”
    “你什麼時候學過啊?”
    “省城跟四水不同,經常有各種各樣的講課,培訓班。星期六星期天就開課。交學費就可以去听。穿著打扮是一門學問嘛,誰也不是天生會打扮,當然要听課嘛。”
    我說︰“還有什麼社交禮儀是吧?”
    “對。所以我正要問你,怎麼稱呼師父的妹妹、妹夫。你跟師父的關系那麼近,親人一樣,稱他的妹妹就是李醫師?”
    我問︰“應該稱什麼?”
    她說︰“師父的妹妹,我們應該稱阿姨。師父師父就是父親一樣,他的妻子,你稱師母。師父的親妹,你就稱李醫生,人家听著心里不舒服。應該叫阿姨,她才高興。”
    我覺得她對人情世故這一塊確實比我強,便說︰“好,叫阿姨。師父妹夫怎麼稱呼呢?”
    雨晴說︰“你以前跟我說過,他姓林,是小兒科主任嗎?就叫林主任或者林教授。男人一般喜歡別人稱職務和職稱。難道你以前沒稱呼過嗎?”
    “以前都稱他們為醫生。”
    “要改。今天,我幫你來喊破。”
    【喊破】是江左方言。意思就開口明確關系。
    我說︰“讀書時,我以為你只是一位只愛打扮的官家大小姐,想不到你精通人情世故。”
    她說︰“我家人進人出,我媽說——你不認識別人,你可以笑笑。認識的就要喊叔叔伯伯嬸嬸阿姨。你爸可以得罪別人,但我們不要去得罪別人。”
    我半天沒有吱聲。想起了我娘,她與別人有意見,就對我說︰你不要喊姓劉的那戶人家,什麼叔叔嬸嬸,狗都不如。
    難道我娘做錯了嗎?
    我再想,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環境不同,交往不同。
    姓劉的人家對我娘是欺人太盛,我不叫也是對的。
    但舒雨晴家,出出進進的都是些干部,即使下屬對舒書記有意見,但人家畢竟親自登門了。所以,我岳母的做法也是對的。
    她問︰“你怎麼不吱聲?”
    我說︰“你說的基本上對。”
    “謝謝郝局長的肯定。”
    我想,對于我岳父來說,他一直當官。妻賢夫禍少。這種情況,對今天的我很適用。比如我幫陳秀敏,她一點意見也沒有,這就是賢明。
    她一看就知道陳秀敏是那種大家閨秀,做人很有分寸。
    如果換上憶蘭,估計她絕對不會同意,你開著車子幫陳秀敏去找領導,不是有一條腿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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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說個道理給我听。
    世界的道理真說得清楚嗎?
    我曾經無數次用同一樣比喻,就是沒有更好更貼切的比喻了︰一滴墨掉進水里,越攪,一盆水就越黑。
    回到家里,提些什麼禮物上門,雨晴又給我出主意︰
    “一、師父家就一定要提禮物。阿姨家你就不必送禮物。都送的話,失去送禮物的意義了。因為師父是我們結婚送了賀禮。
    二、送一些補品,人老了都一樣,我媽現在也開始吃補品了。所以,你最好是給師母送舒經活絡的補品,給師父就送人參天麻。
    冬天了,我認為最好是送保暖的內衣內褲。這又不是給領導家送禮,領導家什麼都有。師父師母等于親人,你就要送他們用得著的東西。”
    我說︰“舒大師,你可以全面指導我的生活了。”
    “你的意思就是工作上不能給你建議?”
    我笑道︰“工作上提得太多,那叫干政。”
    她笑笑,說道︰“那我們就下去采購吧。”
    兩人在樓下的商場挑選了一些禮品。
    我才體會到跟跟女人出來買衣服——百分之百的男人都不願意。
    因為女人很挑。
    她要挑質量,價格,顏色。花了一個小時,總算買齊了禮物。
    這時,我才打電話︰“師父,過20分鐘就可以到您家那兒了。”
    師父說︰“來吧,我妹妹一家也來了,妹來了,就不去外面,就在家里吃。”
    到了師父家,雨晴就展現了她的交際能力,師門就喊師父師母,阿姨。只是對林主任一笑,說道︰
    “我覺得還是喊教授好,那麼多人喊你主任,教授,我不標新立異。”
    惹得李醫生把她攬在懷里,說道︰“我這個小乖乖聰明,在家里,我都喊他教授。”
    這頓飯由李醫生掌勺。
    桌上的氣氛特別好。
    師母說︰“曉東,我沒在四水的時候,全是你照顧師父,真的像親兒子一樣。”
    我說︰“徒弟就是兒子嘛。”
    師父反而不說話。
    李醫生說︰“曉東,我煮的菜,你應該喜歡吃。”
    我說︰“好吃,我喜歡。”
    雨晴撒嬌地問︰“阿姨,你怎麼不問我呢?”
    李醫生說︰“我們是一個地區的。”
    雨晴說︰“我也在秦水生活了五六年。”
    阿姨才記起,笑道︰“對對對。我總以為你是江左的。”
    大家邊吃邊聊。我心里清楚,就等于我回歸到了大家庭一樣。只有一個局外人,就是雨晴並不清楚。
    吃了飯,林醫生就提前告辭,說晚上科室要開會。
    雨晴就幫著李醫生收拾碗筷。
    我說︰“師父,我和您說幾句。”
    這是一個約定的暗號似的,師父起身,帶我進書房。
    兩人坐下,我把最近的事情都匯報了一遍。
    師父足足和我談了半個小時。
    但雨晴一直沒進來,我估計是阿姨沒走,她不好進來。
    果然如此,直到我們聊完,她們三人正聊得歡快。
    再坐了一會,我才起身告辭。
    師父和阿姨一直把我們送到樓下。
    師父說︰“常來啊。”
    阿姨說︰“早點調到江左來啊。”
    我說︰“好,一定——”
    車子開出一里,雨晴才說︰“我越看越覺得你跟姨媽有點像。”
    我半天沒做聲。想告訴她,又沒有依據,不告訴她,怕她在我爹娘面前說漏嘴。
    沉默了一會兒,我終于沒說。
    她這麼聰明,不說,讓她慢慢去悟。
    我只說︰“回去,我們就去練車。”
    她望了我一眼,拖長聲音說︰“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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