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了面,肖逸帶我到報社附近的茶餐館,
進了一個包廂,肖逸說︰“我們今晚就簡單點。”
我笑道︰“兄弟之間,簡單為好,把事情做好就行。”
等水沸了,他倒了一杯茶給我。我則給了他一支煙。
肖逸才說︰“我們先聊聊,等要吃飯了,這里有個按鈕。按一下,服務員就會來點餐,吃過飯之後,我們不必去周處長家。”
“不必去?”
“听我講完。周處長在家也不會賣畫。他說自己只是畫著好玩。
他的畫作放在這條書畫一條街售賣。有家店子叫【只此青綠】,那里面就賣周處長的畫。”
我一听,心里立即明白了。
在場面上混,要是這句話都听不懂,就不要混了。
我說︰“你說他的作品一般是一千塊一幅,我多出一倍的錢,買三幅。但我沒有帶這麼多錢。向你借六千。”
肖逸搖了搖頭︰“借六千沒有問題,一千塊就一千塊,你不要漲價。就是一種市場作為。但你可以多買。”
我又一次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說道︰
“按質論價,我是買畫的,是多少價出多少錢。至于多買,是因為我喜歡。”
“對——,你喜歡,你欣賞。足矣。”
兩人相對一笑。
肖逸問︰“你帶了名片嗎?”
“帶了。”
“給我看看。”
我掏出一張,肖逸看了,說道︰
“重新打一盒。上寫郝曉東,下寫手機號碼,什麼四水市政府之類的標識,統統不要。你現在就去店子外面,右拐一百米有個打印店,你重新打印一盒。我回家取點錢。”
兩人出門,各自行動。
我按肖逸的指點,一會兒就找到了打印店。
一個30多歲的女老板接待了我。
我說︰“給我一張紙。”
她把紙筆給我。我就寫上︰“郝曉東,手機139……”
她接過一看,笑道︰“就這麼簡單?”
我點點頭。
她說︰“那你名氣一定很大啊。”
“沒名氣。”
“沒名氣會這樣寫?”
我懶得理她。說︰“打一盒。”
打好了名片,付了錢,回茶室。坐一會兒,肖逸來了,把一個信封給我。
我把名片交給他看。
肖逸笑了︰“你到下面也打一行【收藏書畫】之類的話啊。”
我心想,你原來也不指導我。
肖逸又說︰“不過,也是個好征兆,證明你以後是個名人,不用介紹,別人就知道你是誰。”
我笑笑。
他按了一下按鈕。進來一個姑娘。我們各自報了喜歡吃的菜名。
姑娘說︰“等會,一分鐘就上。”
果然一分鐘,服務員就托著盤子,端來了兩缽煲子飯。
兩人也不多說,只吃飯。
吃完,用餐紙抹了嘴巴,肖逸快走幾步,到一樓吧台結了賬。兩人就往書畫一條街走去。
肖逸也不知道【只此青綠】在哪,問了一個人,那人給我們指了路。
我們又折進了一條小巷。
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在巷子尾頭,我們找到了那家店子。
進門前,肖逸說︰“我不懂畫,討價還價就靠你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一定要真討價,不然就不正常。
兩人走進店子,里面坐一老頭,大約六十開外,下巴有一抹山羊須。
他並不理會我們。我後來才懂,開書畫店與開服裝店是兩回事。
開服裝店的,人一進去,老板或者推銷員就跟著你,馬上變成你的隨從。
你只要停一下,多看兩眼,對方就摸準了你的心理,不斷地向你推銷。
開書畫店的不推銷,讓你看。你有購買意向,他才上前。
因為服裝店是樁簡單生意,你買,基本上是你穿。他就可以判斷,什麼樣的衣服適合你。
書畫是種藝術品,老板無法判斷你的喜好,也不知道你的深淺。
只有你看中了,他才上前為你做生意。
肖逸對字還懂,他就只看書法作品,我呢,就專門尋找周漢的作品。操他,功課沒做足,沒有那幅作品落款是周漢。
我只好問︰“有周漢的作品嗎?”
老板抬頭掃我一眼,指著南面一排,說道︰“那些花鳥畫都是他的。”
我彎腰看落款,原來上面寫的是筆名︰野叟。
我仔細端詳,才知道周處長畫的是花鳥。我慢慢地看著,心想,買幾幅畫是小事。一定要讓老板留下深刻印象。
要留下印象,就要評論一番畫作。
我看過來,看過去,就是不走。
肖逸說︰“我到隔壁店子去看看。”
我應了一聲,還在看畫。
老板也怕我走,畢竟走了一個。他起身走到我身邊,笑道︰“周漢的作品確實不錯。”
我點點頭。
老板就向我推銷起來,說他的作品,目前真正識貨的少。
他又怕我動搖,解釋道︰銷路還可以,我說的識貨,就是真正懂他藝術的人比較少。不然,價格不會這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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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認為他的作品,今後的市場價應該是多少?”
老板說︰“四尺斗方,目前一千,我認為以後就值兩千。”
我說︰“以後可值兩千,五千,甚至上萬。”
哪有買主為畫廊抬價的?你要是去服裝店,店主說一千,你說兩千,你不是瘋了?
但書畫店老板不同。他出一千,你說以後值兩千,三千,或者更多。他會把你認同為知音,認同有眼光,懂藝術。
于是,老板的態度立即熱情起來,說道︰
“先生請到那邊坐坐,你是個行家。”
我當然要坐。要加深他對我的印象。就跟著他到右邊一個茶座坐下。
老板坐靠牆的椅子,我坐外面的長凳。
他給我倒了一杯茶。笑道︰“先生貴姓?”
我遞給他一張名片。
他接過,看了半天,裝進衣袋,也掏出一張名片。
我一看,上寫︰只此青綠,書畫,古玩,喬漢生。
我也裝進上衣口里。
給我倒一杯茶,他笑問︰“郝先生在哪兒工作還是做生意呢?”
我笑道︰“畢業于復旦,現在在四水市一個單位工作。”
他吃了一驚,長嘆道︰“原來是個真文化人,我有眼不識泰山。”
我認真地搖搖頭,說道︰
“你是懂書畫的行家,我只是愛好者,不過在復旦讀書時,專門選修了中國古代書畫這門課,讀得不認真,略知一二。”
他抱拳道︰“大多數年輕人進了大學只知道玩,你還听這樣的課,證明你出身書香世家。”
這個,我可不敢撒謊。我想長久與那個周處長結交下去。便說︰
“那倒不是。只是同學中有一位愛好醫學與書畫的好友,在他的影響下,我附雅風庸罷了。”
喬漢生笑笑︰“你謙虛,你看這周漢的畫以後可以賣更高的價,從哪點可以看出?”
我就等他這句話。
我們哲學王老師說過這樣一句話——藝術是相通的。我不是書畫家,但經常有人請我當評委。為什麼?書畫里也有哲學嘛。
這個時候,我郝曉東不是什麼評論家,但我作文寫得好啊。用文學的方式來批評一番,我還是底氣十足的。
我站起來,說︰“喬老,我們到畫作前面去討論,你看我說的有沒有參考價值。”
兩人起身。
肖逸的電話來了。
我站住,听了幾句,便說︰
“你再去逛逛,或者找個地方休息。我準備還仔細看看。”
肖逸懂了我的意思,輕聲說︰“我回辦公室等你。”
我和喬先生走到周漢的畫作前,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
那真是石破天驚一番論,驚得老喬連喊周漢快點來——
余事听我下章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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