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如同被最熾烈的、無形的太陽光輝所照射的、脆弱不堪的幻影。
它們,開始……湮滅!
無聲無息地。
從最前排的毒蟲開始,它們的身體,它們的甲殼,它們的翅膀,它們的靈魂……
沒有掙扎,沒有慘叫,甚至沒有化為黑煙!
就那麼直接地、徹底地、從構成物質的最基本層面,被抹除!
被分解!
化作了最純粹的、微不足道的能量粒子,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這種湮滅,如同最高效的病毒,
以一種超越了光速、超越了人類理解範疇的速度,向後瘋狂蔓延!
一片!
兩片!
整個黑色的海嘯!
在甦傾影緊閉的雙眼還未曾來得及感受到任何沖擊之前!
在祭壇之上黑風上人那猙獰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的時候!
在所有黑風寨寨民那嗜血的目光還未曾聚焦到目標身上的時候!
那足以毀滅一切的“萬蠱大陣”,那黑風寨引以為傲的百年底蘊……
就那麼,在空中,在陽光下,被……蒸發了。
干干淨淨。
連一絲灰塵,都沒有留下。
仿佛,它們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天地間,再次恢復了那種詭異的、令人靈魂戰栗的絕對寂靜。
風,停了。
嗡鳴聲,消失了。
邪惡的氣息,也如同被淨化了一般,蕩然無存。
只有沼澤中那巨大的氣泡,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顯得格外的……突兀和可笑。
甦傾影等了很久,預想中的疼痛和死亡都沒有降臨。
她只感覺周圍突然變得好安靜,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睜開了眼楮。
然後,她就看到了……
一片萬里無雲的、蔚藍的、干淨得有些過分的天空。
蟲呢?
怨靈呢?
那黑色的海嘯呢?
都沒了。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只見那些黑風寨的寨民,
還保持著各種猙獰、嗜血、狂熱的姿勢,
僵硬在原地,如同一個個制作粗劣的蠟像。
他們的臉上,還凝固著攻擊前的那一刻的表情,
但他們的眼神,卻早已變得空洞、茫然、充滿了極致的、無法理解的恐懼。
最後,甦傾影的目光,落在了祭壇之上。
那個不可一世的、狂妄到極點的黑風上人,還保持著雙手高舉、結著邪惡法印的姿勢。
他那張陰鷙的臉上,還殘留著虐殺的快意和猙獰的笑容。
但是……
他的身體,正在……消失。
從他的指尖開始,如同被風化的沙雕,正在無聲無息地,
一點一點地,化作最細微的金色光點,飄散在空氣之中。
他引以為傲的、半人半魔的強大肉身,他苦修百年的邪異能量,甚至他那怨毒的靈魂……
連秦淵周身那層淡金色的護體微光都沒有資格踫到。
就在那一道眼神之下。
被……徹底淨化。
“不……這……是……什……麼……”
黑風上人空洞的眼神中,終于流露出了一絲清明,
那是臨死前,對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至高無上的力量,
最本能的……恐懼。
他的嘴巴艱難地開合著,想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整個身體,連同他身上那件充滿了邪惡氣息的黑袍,
以及他懷中那塊他從月落寨搶來的、被魔氣污染的聖玉核心碎片……
都在那溫和的、淡漠的金色光點中,徹底消散了。
灰飛煙滅。
不,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仿佛他,和他引以為傲的一切,都只是這個世界上,
一個無足輕重的、可以被隨手抹去的……bug。
天地,恢復了清明。
那股盤踞在此地百年,由血腥、怨毒、腐敗和邪惡交織而成的濃重陰雲,
被那一道淡漠的眼神,如同烈日下的薄霧般,徹底蒸發。
陽光,第一次穿透了重重阻礙,帶著一絲久違的暖意,
灑落在這片充滿了罪惡與污穢的黑色沼澤之上。
然而,這本該帶來希望與生機的光明,此刻,卻顯得格外的……詭異和冰冷。
因為,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種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絕對死寂。
黑風寨,這座盤踞在山谷陰影中,讓月落寨族人聞之色變的百年魔窟,還在。
那些由巨大獸骨和黑泥搭建的、猙獰的骨屋,還在。
那座由無數頭骨堆砌而成的、充滿了血腥祭祀痕跡的白骨祭壇,也還在。
但是,寨子里所有的“活物”,都消失了。
不,更準確地說,是所有構成“萬蠱大陣”的活物,都消失了。
那億萬只猙獰的毒蟲,那無數怨毒的靈魂,
都在那一瞬間,被從這個世界上,從物質與能量的根源上,徹底抹除。
沒有尸體,沒有殘骸,沒有一絲一毫它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仿佛,那場毀天滅地的蟲潮海嘯,只是一場集體性的、荒誕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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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證明剛才發生了什麼的,是那些還“活著”的黑風寨寨民。
他們,數百名修煉邪術、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的邪修,
此刻,如同被工匠精心擺放在各處的蠟像,保持著各種各樣的姿勢,僵硬在原地。
有的,還保持著揮舞骨刃、面目猙獰的攻擊姿態。
有的,還保持著張大嘴巴、準備發出嗜血咆哮的狂熱表情。
有的,還保持著跪在地上、對著祭壇虔誠祭拜的詭異動作。
他們的身體沒有受傷,他們的衣服完好無損,
但他們的靈魂,卻仿佛被那一道眼神,徹底抽走了。
他們的眼楮,全都變得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與焦距。
瞳孔的最深處,倒映著一片純粹的、無法理解的、足以讓神魔都為之崩潰的……虛無。
“啊……光……光……”
一個離祭壇最近的黑風衛,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如同夢囈般的呻吟。
他臉上的猙獰表情瞬間垮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孩童般的恐懼。
他扔掉了手中的骨刃,雙手抱住頭,瘋了一般地在原地打滾,
嘴里不停地重復著“光……金色的光……沒了……什麼都沒了……哈哈哈哈……都沒了……”
他的瘋癲,像是一個開關。
“撲通!”
“撲通!撲通!”
所有的黑風寨幸存者,在經歷了短暫的、靈魂被抽離的呆滯後,
齊刷刷地,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軟倒在地。
他們沒有死。
但他們,比死了更慘。
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意志,他們賴以為傲的邪惡與殘忍,
在那一道超越了他們認知極限的、神只般的眼神之下,
被徹底碾碎,化為了齏粉。
他們,全都瘋了。
一個個如同行尸走肉,跪在地上,眼神空洞,
口中喃喃自語,時而發出意義不明的傻笑,時而又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曾經凶名赫赫的黑風寨,在這一刻,
變成了一座巨大的、露天的……瘋人院。
……
“咕嘟……咕嘟……”
死寂的天地間,只有沼澤中那些巨大的氣泡,還在不知疲倦地冒著,破裂後散發出淡淡的臭味。
甦傾影站在原地,她看著眼前這片詭異而荒誕的景象,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
一念,萬物生。
一念,眾生滅。
她以前只在最古老的神話傳說中,才看到過對這種境界的描述。
而今天,她親眼見證了。
她緩緩地,機械地,轉過頭,看向身邊那個男人。
秦淵。
他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樣子,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去了衣服上的一粒灰塵。
那雙深邃的眼眸,早已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似乎剛才那足以讓天地變色、神魔戰栗的金色光芒,從未在他眼中出現過。
甦傾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干澀得厲害,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敬畏?恐懼?崇拜?
不,這些詞語,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種,凡人仰望創世神明時,最本能的、深入靈魂的……失語。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
那片被秦淵踏平的萬毒沼澤的另一端,傳來了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
是月落寨的人。
阿木帶著數十名最精銳的、抱著必死決心的獵人,
在秦淵和甦傾影離開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利用崖壁上那些古老的藤索,冒著生命危險,蕩過了斷魂崖,
循著秦淵留下的、那條被淨化過的“安全路徑”,追了過來。
他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準備迎接一場慘烈的大戰,
準備為“天神大人”獻上自己卑微的力量。
然而,當他們穿過沼澤,踏上黑風寨的土地,看到眼前這副景象時。
所有人都,石化了。
“這……這是……黑風寨?”
一個年輕的獵人,聲音顫抖地問道,充滿了不確定。
眼前的景象,和他們想象中那個戒備森嚴、殺機四伏的魔窟,完全不一樣。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甚至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寨子還在,人……也還在。
但是,那些人,那些在傳說中比惡鬼還可怕的黑風寨邪修,
此刻,卻像一群被玩壞的木偶,東倒西歪地跪在地上,
眼神空洞,口水橫流,發出意義不明的痴笑和哭嚎。
而那個在他們心中如同夢魘般存在的、不可戰勝的寨主黑風上人……
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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