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軍你要去報考。
時間是1977年年底了，已經是12月6號了，我被公社調到農機管理站兩個多月了，單位給我開三個月工資了，工資給定的還挺高的，三十八塊六。縣里年底給公社招工指標，一共給6個，公社叫我填表了。
天黑了，六十八團發電廠開始發電給送電了。單位大修廠的工人都下班了。單位食堂晚飯也開過了。我正在看倉庫的賬呢，外面來人喊上了。我听到喊聲，出去一看是米師傅和周鵬去縣里拉機車零件回來了，是周鵬喊我卸車呢。
卸車，我得先組織人呀。一會兒，我組織好了，卸車，十幾個人，有從也特上往下卸的，有往庫里搬運的。我正在張羅著卸車呢，公社副書記吳書記看到我了。她急忙走過來，喊我，問我這幾天干啥呢，怎麼沒看到我呀？我說開荒隊的9台拖拉機都進修理廠了，開始修車了，修車用件多呀，我管總務，大修廠的人一會找我要這件，一會找我要那件，我一點也不敢離開呀，忙了，沒有時間過這邊來了？怎麼的，吳大姐你找我有事啊？吳書記說，有事可不有事咋的？你一會卸完車，到我辦公室來。我有事再跟你說。
吳書記給我說，說時是那樣嚴肅。我叫大家卸著車，我思考著，這能是什麼事呢？一會，卸車卸完了，我匆匆來吳書記辦公室。
“吳大姐，你找我有什麼，你說吧？”
我問你報考了嗎？我一听，不知道是什麼事，我說考啥呀？前幾天，縣農機考拖拉機駕駛證，我考了個二級證。證還沒給發呢？吳大姐說，什麼駕駛員證啊？我說的是國家這回考試，你報考了嗎？
“報考？我不知道啊，國家考試？都考啥？大姐，考了，都干啥呀？”。吳大姐說，考啥，我也不知道，可能就考你上學上初中，上高中學的數理化語文吧。這考試，縣里通知了，這公社文教助理是李世榮，李世榮，家軍，你知道吧？就在這前院住，這項工作，公社叫他負責。
“大姐， 我不想報名。我這都當工人了，公社今年把調到開荒隊，這回又調來叫我管總務，我再去報名，考國家什麼，叫單位領導知道了，是不是得心思，我家軍有點好賴不知，不識抬舉了，有點這山望著那山高了？”
我一說，吳大姐說，什麼這山望著那山高啊？這是全國 的，全國的考試。我給你說吧，你在這公社管總務是工人，你 考上了，可能就是干部了？
“干部，工人，有區別嗎？工人不是領導階級嗎？”我想著。
“別猶豫了，現在，在這公社里上班的這幾個杭州青年，會計陳微芝，出納王玲珍都報名了，就連我都報名了，我還是副書記呢，給你說吧，現在，在咱公社上班的，像在學校當老師的，大凌子，銀行的小吳，派出所的小鄭，糧站小李子都報名了？就連鄉下的知青點創業隊的知青，良種場的知青，磚廠的知青，也的有二百人，哈爾濱的知青，佳木斯的知青，還有撫遠的知青都報名了。
“都報名了？好，謝謝大姐呀。那我去找李老師去。”我說著就外走。
我一路小跑來到前院李世榮老師家。李老師正在外屋地捅爐子呢。我進屋了，我說李老師你好，他說好。你是誰，有什麼事？我說李老師，我是公社管總務的小馬，馬家軍。我小聲說，你忘了，前一個多月，你娶這個媳婦，還是我和周鵬去去撫遠幫你接的呢。
我一說，這李老師，立刻啊，啊，啊啊，呵呵呵，啊啊著李老師笑，我說李老師，我找你，剛才，吳書記給我說，國家要考什麼試，說是考上還能上學，你是公社文教助理，此項工作，有你負責。吳書記告訴我，叫我找你報名。我一說，這李老師立馬打起官腔來，連聲啊，啊啊啊。阿完說，報名啊，你來晚了，報不了，這事，打啥時候都報完了，早就結束了。
這李老師一說，我一听，這是唬我呀。我說，哎，李老師，別，別別。什麼結束了呀？這要是結束了，公社吳書記還能叫我來報名啊？再說了，國家這麼大，國家說了，下邊的老百姓能不能知道還兩回事還是兩碼事呢？就像咱這，交通不便，鄉下都是剛建的點，村子。平時想走出來道路都沒有，沒有電，又沒有廣播，一年連張報紙都看不到。就說我吧，來這二年多了，整天在下面建點，開荒，什麼消息也听不到，我上哪能知道報考去呀？李老師，爺們，你是叔。給給我寫上吧，我求你了。你給我寫上，你要是不給我寫上，我就去公社找吳書記去，他來也得叫你給我寫上。李老師，要是那樣的話，事就辦的笨拙了不是？
“我說著，他撓著頭。”
我說，爺們，那麼的吧，你寫吧，我請你喝酒，我現在就去買酒去，我去前哨大商店，晚上賣貨的那個小窗戶口，我買一瓶北大荒酒，買瓶罐頭，再買一包糖精，回來整倆菜，嬸，麻煩你，你從你家酸菜缸里，撈一棵酸菜吧。撈棵酸菜，扒掉外面的老幫子，用酸菜心，切成細絲。用開水燙一燙，等著我買回來糖精了，化點糖精水，往上一潑，就是一個菜。加上我買個罐頭，就是倆菜。李老師，咱倆喝點。
我這麼一說，李老師又說了，我給你寫上也行。關鍵是可麻煩了，又得給縣里掛電話，又得重新排考場。
“哎呀，辛苦地吧，叔。去買酒去。”
李老師媳婦說，哎呀，不用買酒啊，家軍關鍵是，你又沒復習，給你寫上，能考上嗎？“
“是啊。我說就這事呢？他也沒復習啊？人家知道信早的，都復習一個來月了。”
誒，嬸，李老師，我給你說，我能考上。你別看我沒復習，我能考上，我要考不上，就這麼給你說吧，富錦我那些高中同學，他們都考不上。你別看他復習，笨蛋，讓他再復習，多復習半個月，二十天，他也考不上。”我說著，就跑著去前哨買酒去了。
前哨大商店不遠，能有一里來地。我從李家出來，上了房後大道，往西走，西北風呼呼的，12月份了嗎，明年季節就是大雪了嗎？我瑟縮著個脖子，先側著身子走，凍得再受不了，就倒退著走。我走著想著，公社副書記吳代超好啊，這真是共產黨的好干部。她給我說了，這事指定錯不了。我今天一定要報上名。我走到前哨商店了，我來到賣貨的小窗戶口，小窗戶從里面關著呢，我用手指頭輕輕敲幾下，喊著，同志，同志，小窗戶就開了，小窗戶很小，就一塊小玻璃，瓖的還是烏玻璃、屋里的人問道︰同志，你買啥？我說我買酒，買一瓶北大。我說著就掏錢，賣貨的又問，同志，你就買一瓶北大荒唄？“啊，不是，我還買一瓶罐頭呢，罐頭是高裝的，還是矮裝的呀？和看看啥罐頭好，賣了酒喝罐頭，再來一包糖精。”
我問了幾種高裝罐頭的價格，我怕兜里的錢不夠，最後花了三塊九毛五，買了一瓶北大荒酒，一個高裝橘子罐頭，一包糖精。酒和罐頭買了，我高興極了，我拿著就往回跑。跑，我來到李老師家，李老師說，家軍你買這干啥，要喝酒，我這就有。我說李叔，我報名給你添麻煩了，我得感謝感謝呀、我們說著就喝起來。
喝酒，喝酒的人話就多，喝著嘮著。也不知道是幾點了，李老師說不能喝了，天太晚了，你明天白天還得上班，公社拖拉機大修廠，還離不開你，修車，你就得給拿件，那你要復習就得晚上了。
“你告訴家軍，考試時間啊，”“啊，家軍，你嬸叫我告訴你考試時間呢，你記住啊，考試時間是兩天，是12月11號和12號，地點是咱們公社學校。每天是上午8點，下午是1點開考。”
“考試是12月11號12號。今天是12月6號。”我說著，算算，說，好，中間還有四天。那就是這個星期的星期天和下個星期一了。我記住了，還有，李老師，那考試進考場是隨便坐還是到時候給個考號啊？
“啊，給考號，咱們提前一天發考號，”“那，李老師，發考號就是10號了，10號是星期六。”
什麼事都說好了，我告別了李老師，離開了李老師家，走在曙光的大道上，我仰望夜空，繁星點點，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備考啊，抓住這次機遇。
準備，第二天了，準備啥呀，咋準備呀？想看書，沒有。想回家，新村求去，家里也沒有啊。這是我知道的。原來，在富錦的時候，上學的時候，我自己有個小書箱 。那時初中高中的數學，語文書我是都保存著呢，可惜的是，在去年，從富錦往這搬家時，用李在寅的也特，拉東西，走在道上，老打誤。走起路來， 噠噠的，我的書箱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甩掉了。
想復習，沒有書，想出去找人借，我還沒時間。第一天上午大修車間修車，我還離不開。沒什麼辦法。那是干著急，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了，我才把報考的事給站長說，站長說好事啊，你早說呀，你說了我幫你找一個人，替你管理倉庫。或者，叫修理車間，每天早上一次性的把維修的車件領出來。
李站長一說，我想出去借書的事間就解決了。解決了，12月7號中午飯我都沒顧得吃，我餓著肚子，就上公社找人去了，我到那找誰，誰都不開門，公社會計，陳微芝，出納王玲珍，他們都是杭州青年，他們知道的消息還早，各種書都準備了。可惜，我找她們，人家在屋里，扣著門，學習呢，你找她們，她們就是不開門。我找吳書記，她不在，別人說她找地方復習去了。
我在公社找不到人，借不到書，我就來到兵團，找到了我給劈柴的王師傅，我給王師傅一說，他說，行，借幾本書，沒問題。我領著你借去。王師傅一說，還給我高興夠戧。我心思這回行了，只要借到三本兩本初高中數學就行。王師傅領著我挨家借，走了一下午，走了十幾家，都沒借到。
沒接到，第三天，就是12月8號了，我又找人領著我去68團一連去借，又借了家，也沒借到。沒借到不挨呲還好，那是8號下午了，我出去借書，遇到曙光學校管後勤的李老師，他給我說，他們學校教高中數學的凌老師，是杭州下鄉青年，也正在復習，準備參加這次全國考試呢、李老師說，凌老師各種書都有，家軍，你去找他，你就說我叫你來的。說咱是關系單位。李老師說，我信了，我去了。到那學校找到了凌老師。我給他說，凌老師，你們學校負責後勤的李老師叫我來的，咱們是關系單位，我說這還行，當我說向他借書時，他立刻說道︰去，去去去。扯著我得胳膊就往外推我。叫我哭笑不得。
我借了兩天書，連個書皮都沒摸著。第三天了，也快吃中午飯飯了，知青點創業隊家民來了，說，哥我听說你也報國家這回全國考試了，我給你送書來了。我一看，是一本吉林師範學院編的《語文基礎知識》。
我說報是報了，才知道，6號晚上才報。他說我以為你在公社所在地，你早就知道了呢？我就沒來告訴我你。我們創業隊，一百多知青都報 了。我說，那知青，都是大城市的，哈爾濱，佳木斯的，他們能行啊？弟弟說，誰知道啊，這二十多天都緊的復習呢。我看希望不大、我說為什麼？怎麼知道？家民笑笑。怎麼知道，我看了，他們說是知青，高中初中的數學他們都不敢看，都不會。
家民說，我笑。我說，那是在學校上學，沒好好學唄？
12月10號了，我到公社領導 了準考證。
12月11號了，曙光公社學校里人山人海，考生都來了。隨著一個打鈴人，手里拿著錘子，砸掛在外面柱子上，那個半拉大犁杖鏵子，鐺鐺鐺，鐺鐺鐺，開考了。作文的題目兩個，是選項的，一個是《當你填報考志願的時候》，一個是《當你走進考場的時候》，這次考，過來十幾天，曙光公布了，一張紅紙不大，羞羞答答的貼在那公社房子南側一個牆角處，一共兩個名字︰馬家軍，王啟軍。
錄取了，面粉廠的小王看到了，跑來告訴我，我去了，看了。我一看，就倆人。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不太相信，我趕忙去找李世榮老師，問李世榮老師，我說，李老師，怎麼那紙上怎麼就寫兩個人呀？李老師說，你就管你自己的得了，你管人家干啥？
嗨，又過了好長時間，公社的老高來通知我，還叫考試去，而且是上撫遠縣里考去。我說怎麼了，頭一次考的不算數了。老高說，他說那次是初試，這次是復試。他說著就叫我走，說發往海清公社的客車，兩點就過來了。去晚了，就上不去客車了。我說那就去吧。
復試，第二年，那是什麼時候了，都過了年很長時間了，我的入學通知書來了，佳木斯師範中文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