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給的返銷糧終于給送來了,但送的都是皮糧,皮糧我們也很高興。皮糧是苞米,給還沒少給呢,一下子就給了我們二十麻袋。這是按照建點標準給的,一戶一麻袋,建一個標準的新村點是二十戶,雖然我們現在才來了三戶,但公社的領導知道我們的隊伍馬上就要到了。
糧食送來了 ,我們高興了,但我們得趕快安排好啊,前一段,我們剛來建點,沒糧食挨餓,找公社領導特批,找朋友借的,那是沒辦法了,現在有糧食了,那還能叫他餓著嗎?那不是懦夫了嗎?
因而,我們接到糧食後,第一,我考慮的是我們眼前吃的快沒有了,第二想到是前些日子借侯二哥的,還有侯二哥替我們借老張家的,因此,我臨時決定,蓋房子掛椽子,先停一天,我們要磨米磨面了。磨米磨面,新建的村,那個時代,都不通電。都沒有磨米磨面機器,就連公社也沒有。吃米吃面都是推磨,推,那我們就推唄。
推磨,我們大家都去。都去,我們就三個人,我們推了一天磨,推磨,還沒少推呢。推了大半麻袋,有一百三四十斤。推的面和碴子,去了還侯二哥的,和侯二哥給我們借的,一樣還剩下三四十斤。這回好了,有糧食吃了,家昌哥和曉琳都高興了。家昌哥說,這回咱不怕了,就是老天爺再連下幾天雨,咱也有吃的了。曉琳說,這回咱們可得一心一意蓋房子了。曉琳說著還問我是不,家軍哥,你是領導?曉琳一問,我笑了。曉琳說,家軍哥你笑啥?家昌哥說的,你是領導。
我說家昌哥跟你說,就是開玩笑。 是想叫你高興高興。曉琳說,叫我高興,說你是領導我覺得你也是。你看咱干這些活,咱處理這些事情不都是你說出辦法來嗎?
“是嗎?那今天我再說一個事,關系到我們每個人的利益。家昌哥,曉琳,你們說這個房子大框干完還能用幾天?咱干完大框怎麼辦?”
“大框?家軍,你說的這個大框都包括什麼呀?”家昌哥問道。
“就是啊,我不明白呀?家軍哥?”
“誒,你倆都不明白,那我給你們說呀?就是咱蓋的這棟房子,再把後坡的椽子掛上,然後割樹條子,用樹條子再勒上房扒箔,再給房箔抹上泥,泥要摻草,多摻草,抹厚點;那就算完事了。這就是大框了。本來我還想帶著苫房子,或者用草,簡單的把房子的蓋披一下呢,可現在看,割草是不行了,新草沒長好呢,太嫩了,去年的老草也割不成了。這樣就不帶苫房子或者披房子了。二位听明白了吧?這樣還得幾天完事呀?”
“听明白了,就是給整個房子都掛完椽子,再勒上房箔,再抹上一層厚厚的泥,就完事,是這樣吧?”家昌說,曉琳听,听了看看我,心想我也不太明白,是這個樣子嗎?
“對,就是這個樣子,小林,你听明白了嗎?”
“啊。明白了是明白了,不知道怎麼回答。”
“明白了就行。你們說,就這些活,咱們幾天能完成呢?”我一問,曉琳看家昌哥,家昌哥又撓撓頭,說,那要看天氣了,天要好了,還得不下雨,那咱三個人至少也得干七八天。這些活看著簡單,沒多少活,其實也不少啊。還有,咱現在還沒干呢,要一干,到時候干活還得缺這樣那樣的家伙事呢?
“對,家昌哥說的對,昨天我就想到了,要抹房蓋,要端泥,還沒有泥盆子泥。要拎泥,還沒有喂大鑼。要抹,咱還沒有泥抹子呢。好歹是挖土,和泥用的捅鍬,二齒子,鐵叉都有了。不過,缺點工具這個咱不怕,咱可以去腰九七借。以前咱和腰九七村不熟悉,那有事還去找他們呢,現在熟悉了。那去找 他們借,那不更好借了嗎。”我說著,我就給我的設想說了。我說我想再用六天的時間咱把這個房子大框拿下來,我也知道家昌哥累,曉琳累。可咱們要克服一下。咱拿下來,房子有房蓋了,那就是房子了。這樣,咱就能在屋里搭個鍋台,再搭兩個或者三個床了。這樣,咱們就有個簡易的家了。天再下雨,咱就是在屋里了,天再小雨,下一般的雨,就淋不著了。至于下特大的雨,咱房子上沒有苫房子草,能不能把房蓋上泥沖下來,那就得看點子了。
“六天?好。我同意。”曉琳笑著說。家昌哥說,我也沒意見,要是有個目標,那咱就得起早貪黑了,都得想法多干點活了。我听了,我就進一步說了,二位看呀,明天就是陽歷6月21號 了,21號是夏至了。我和家昌哥來到撫遠這建點就整整四十天了。再有一個半月就立秋了。立秋了,這是邊塞,天氣就要轉冷了,這里的冷還得快呢。
“那可不,我听侯二,你侯二哥說的,去年這還沒到立秋呢,就下大雪了。”
“是嗎?家昌哥,這麼嚇人嗎?”
“嚇人?曉琳,我說你不信啊?”家昌哥嚴肅的說道。曉琳趕快說,我信我信。家昌哥說,你不信你就吃虧,老天爺可不慣著你。富錦,就我們原來住的那地方,照著你遼寧那季節就差老了,這又距離富錦五百來里地呢。
“哎,大家先別說,先叫我把這個意圖說完。我為什麼要強調要六天的時間,完成這個房子外面的大框工作呢。咱不能只蓋這一個房子吧?咱三個人不能老在一起吧?原來,曉琳沒來,就我和家昌哥就倆人,倆人我就想倆人的事,一開始,我設想的是我蓋一個房子,家昌哥再蓋一個房子,兩個人蓋兩個房子就行了。可現在,令補丁冒出個曉琳來,咱現在是三個人了,那我就得重新考慮,咱們得蓋三個房子了。這樣,我原來的打算,蓋完一個房子再蓋一個房子就完事了,現在不行了,原來剩下要蓋一個房子的時間,就得蓋兩個房子了,是不是?”
曉琳笑了,說,家軍哥,我是冒出來的啊?我不是我媽生的嗎?“
“呀,我說話走嘴了不是?這就是時間緊造成的。”我一說曉琳笑了。
“那這麼說,現在,就是要用一個半月的時間要蓋兩個房子?了,的確,是時間太緊張了。”家昌哥說道。
“緊張我才給大家提出來呢,讓咱們大家干活,心中有個目標,另外,咱這一年也不能光蓋房子啊,咱今年沒搞農業生產,那明年呢?咱得搞,咱得發展農業吧?可咱到這個時候了,咱還沒有一畝地呢,那咱現在得找公社吧,叫公社的拖拉機來給開點地吧,縣里他總不能老給咱們返銷糧吧?那咱不就成了國家的累贅了嗎?”
“那是那是。國家老給咱糧食,那是 不可能的。”家昌哥。
“那兒,等著咱把這房子抓緊弄完,我還得去找公社領導去。上回我給公社說記,我說,書記,這建的老點,公社都給拖拉機了,今年是不是也得給我們一台呀?書記說,公社給縣政府報計劃有咱們的拖拉機,我說書記今年要是拖拉機給不了我們,那是不是先調其他的拖拉機,先給我們開點地呀。書記說,這一點行,等著我給咱機關站說一下。叫誰的拖拉機去,給你們開二十來 地。”
“對,家軍哥,干啥都有目標,這樣制定目標有奔頭。”
有奔頭,下一步我是這樣想的,這幾天勒完房箔,就挖土和泥,在和泥後,讓泥困一天半天的,泥不困,土疙瘩不開,和出的泥,不好使。咱趁著困泥的時候,咱們三個就把咱們三家要蓋的房子位置確定下來,那確定之後,那要是一個房子再能克兩層,再備點木料,那就更好了。那要是外面誰來了,還是公社的縣里的領導來了,一看,啊,這有三家了。這樣,也省的過兩天,建點的後期大班人馬都上來了,給我的計劃搞亂了。
“位置確定了,家軍哥,你說三家,這麼說包括我了。”
“包括呀,你奔我來的,李曉杰是你堂姐,她叫你來找我,蓋房子能沒有你的嗎?”
好,好好好。曉琳笑著喊道。
“對,這是正事。咱三家房子的位置落實了,省的後來的人,都來了,到時候,他要在這他要上哪的。弄亂了。”
“亂是不可能,我給他們房號,按照來的先後順序給他安排。誰早到誰先來。”
“家軍哥,要是呼啦一下子他們來了呢。”
“那就抓鬮。听天由命了,再說了,這房號也都挺好啊,四條街,一條街五棟房子。”
近期新村的建設計劃我給大家說了,又有吃的了,蓋房子就快了。第二天我們就又接著蓋房子了,蓋房子,該給房子後坡掛椽子了。掛椽子,還是老辦法,先搭三個大跳,搭好跳了,大家又把用的大椽子都扛到房檐下,杵沿檁上。然後三個人各自帶著釘子和錘子都上房。我還是在脊檁釘椽子,家昌哥在沿檁處,負責釘沿檁的椽子,並負責掌握留出房檐的長度,來截椽子頭。
釘椽子,椽子直溜,扒了皮的大楊木椽子,哇白的,好釘,三人人,各管自己要釘的部位,遇到有毛病的地方,需要整治喊一聲,說說,該砍的砍砍,大家都和根部說話,椽子根部粗啊,釘子往往不夠長啊,就需要砍砍,中部看自己釘的地方,我是負責脊檁,釘椽子稍頭的,看看椽子沒啥毛病,沒有癤子疤瘌,能靠在檁子上就行。下面根部,家昌哥看,說,好了,釘了,我就可以直接釘了。倘若正趕上釘釘子處有點毛病,需要砍的也砍砍。
還好,二十四個大椽子,我們用了半天的時間就釘完了。比我們釘前坡少用兩三個小時。
釘完椽子,勒房箔。勒房箔又用了三天,勒房箔得先割樹條子啊,楊樹條子,柳樹條子,樺樹條子,還有雜七雜八的各種小灌木條子。
割條子可不是個輕松活兒,我和家昌一大早就拿著鐮刀進了林子。林子里露水大,那是特別大呀,草也多,那是進了樹林子,哈腰割幾根條子,就弄得前面褲子,上衣,胸前,都濕透了,濕透了,那哇涼啊。那濕透的衣裳,貼在身上,拔涼啊。那種滋味也是很不好受的。
衣裳濕透了涼,還不僅僅是這樣啊,還有蚊蟲呢,蚊子特別多,還有草爬子,時時都得注意呀,干半天活,回去,叮得渾身都是包,但一想到房子快蓋好了,也就顧不上這些了。我們挑選細的,高的條子割,割了,夠一捆了,就抱著撈出來。我和家昌哥給撈到好地方了,我再叫曉琳往回撈。我們割條子,就割了一天。等著我們割完了條子,我們就再找王八柳樹,割王八柳樹上的小細柳條子很有韌性,我們把王八柳樹的小細條子割下來,捆成捆,整理好,讓它當腰子,來代替鐵絲子。我們沒錢買小細鐵絲子啊。就用這王八柳樹的小細條子代替了,有它,我們就開始勒房箔了。
勒房箔是個細致的活,特別是兩側的房山頭,那是房子的門面,勒好了,齊刷的,好看呀。這個話不好干,不好干,我叫家昌哥把關。我說,哥,大山頭勒房箔一定要整齊呀,咱來建點,咱處處要起個模範示範作用。至于到了里面根據需要,就像編炕席似的,需要就補充就行了。
類房箔把大山我交給家昌哥,條子要一根挨著一根排列整齊,用小柳條勒,綁緊。我和家昌配合得很默契,我遞樹條子,家昌哥就挨著擺,擺一尺多寬,就用小柳條子綁著勒一次。曉琳她要上房箔我怕不安全,我叫她負責從地上往房扒上運送條子了。運條子的活也不輕松,一會在地上把樹條子捆,遞到房檐的大跳上去,一會,又得扳著跳叉上跳上面來,等著上了跳,還得把一大捆一大捆條子搬著搞房蓋上,要不,我也夠不著啊。
勒房箔,用了三天,三天時間里,我們很累,但很快樂。房箔勒好後,看著初具雛形的房子,心里滿是成就感。
等著第四天,早上開始,就開始從東方山頭,挖土,割破草,剁洋酒,準備活泥了。翻土,和泥,我們準備了兩大堆呢,準備好了,讓泥擱那燜著,然後,我叫家昌哥去腰九七,找侯二哥借泥泥抹子,拎泥的喂大籮。我和曉琳在家放房號,放房號,需要割草,需要放樹,放房號,我征求了家昌哥和曉琳的意見,我說,咱可以從這個房子順著放,咱們三家在一條街上,也可以前後放在三條街的頭上,都靠路。但不能亂放。家昌哥說,你說,現在蓋的這房子給誰,我說給你,你是大哥。家昌哥說,按道理應該給你,這個點是你建的。我說別那麼說了,你就要吧,我怎麼好意思要,你要不好意思要,就給曉琳,女生優先。我一說,曉琳笑了,說,家昌哥,家軍哥,你們給我,我也不敢要啊,我剛來,我還沒干啥呢,你們能收留我,給我一個房號就不錯了。要不我就不要房號了,我都想了,你給我房號了,眼下我爹來不了,憑我自己,房子我也蓋不起來。再說了,家軍哥說,蓋房子,用木頭還要一萬塊錢,那我也拿不出來呀。
曉琳一說,給我笑完了,笑得前仰後合。家昌哥笑著走了,去腰九七借泥抹子去了。我趕快去拿鐮刀,拿斧子,拿著木工尺,和曉琳放房號去。我圍繞著要放的房號,割草,釘木樁,這樣,按著公社的規劃要求,五十米一個,連著就確定兩個。等著放完了,我說,曉琳,你要哪個。曉琳說,家軍哥,這是家昌哥不在這,我問你,他是你親哥嗎?
“你問這干啥?”
“不干啥啊,就想問問。”
“先不告訴你,這涉及工作,需要保密。”
‘’哦,那我問你,你喜歡我嗎?”
“啊,別胡說,咱是來建店的,咱現在還都小。”
“哼,我就問,我就喜歡你,我李曉杰姐要不來,我就和你好。”曉琳說著就來抱我,我還坐著呢,突如其來,他就給我抱著擁倒了。我不知所措。嘴里只說瘋丫頭。
又過了三天,我們建點的第一個房子房頂抹泥結束了。
房子房頂抹泥結束,大家看著這很高興。這回我們可不住露天地了,天再下大雨可意不怕了。這時,公社來了通知,後續建點的人馬過幾天就要到了。大家趕緊加快進度,開始在屋里搭鍋台、打床。曉琳依舊活力滿滿,時不時和我開開玩笑,只是我面對她的熱情,還有些手足無措。
家昌哥借來了工具,我們分工合作,效率很高。沒幾天,屋里的基本設施也弄好了。我們搬進了新房,曉琳說,家軍哥指定了工作目標,按照目標有奔頭,就是快。
我們又開始著手準備迎接後續人員,清理道路、平整場地。
就在大家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曉琳突然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物件,是她親手做的小木雕。“送給你,謝謝你收留我。”她紅著臉說道。我接過木雕,心里有些感動,看著她真誠的眼神,我突然覺得,這艱苦的建點生活,似乎也沒那麼難熬了,反而多了幾分溫暖和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