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號了,立夏都過了,俺家的菜地土豆子栽上了,苞米和豆角子也都種完了,就剩下幾樣小菜了,下午了,天又下雨了。俺娘說,這老天爺,這幾天咋的了,說下雨就下雨,這又下了,這響晴的天,出著太陽還下雨了。俺爹說,下雨,這不是剛開江嗎,是開江拐噠的。二哥說,拐噠不拐噠,咱家的菜地是搶著種上了。俺娘說,咱種是種上了,可不知道到了秋天,咱們能不能吃上了,家軍要建點去,這就要走了,家軍這一走,要是到撫遠那邊,真聯系好了,開始建點了,他爹,那咱倆不得去啊?俺爹說,去,那咋不去啊,只要是家軍去了,到撫遠那邊能找到地方了,那當地政府同意咱們建點了,家軍來信了,那咱就得趕快去。
“去,他爹,那咱現在種的這菜地,土豆子,豆角子,苞米啥的,咱就吃不上了唄?”
“哎呀,我說你咋那麼小氣,咱種這菜地,土豆子,豆角子,到秋天得了,咱吃不上,咱這不還有二孩子家林嗎,家林和媳婦在這吃唄。”
“哎呀,爹,娘,咱別說這個事了,咱家的菜地,現在凡是咱種上了,咱種上就比不種好。咱現在來說我要去建點的事吧。今天是5月6號了,我這兩天又打听了,我打听明白了,富錦船站發往同江撫遠的客船9號上午就有了。這樣,我就得走了。咱現在看看,咱還有啥事,想不到的,需要準備的,現在,正好我二哥還在這呢,大家都參與,幫我想想,需要準備的,咱就得準備了。”
“需要準備的?今天是6號了?你,家軍,你9號就走了?這6號到9號,中間還有幾天了?”俺娘說著,就伸出手指頭查,6,7,8,9,這是一共四天,去了今天,7,8,9,這樣還有三天。“哎呀,他娘啊,什麼7,8,9,啊?9號早上,家軍就走了。我給你說,9號那天就不能算了。’
“哦,不能算了,這麼說,從今天6號到9號,中間,就剩下兩天了唄?”
“就是嗎?你這樣說話多痛快。”俺爹一說,俺娘笑了。俺娘說,咿,你這老頭子,成天就嫌惡我說啥慢。我慢,我不是從小沒上過學嗎?
“慢,你那慢老了。我不是說你,要是叫你給隊里算工分賬,給你一個月的工分表,兩張,七八十人干活名冊,叫你把這些人的工分都算出來,你䱇三天。你看老施家小二沒有?他給隊里當記工員,隊里為啥不用他了,我給你說吧,咱出去不說就是了,他給隊里 記工,一年十二個月,隊里生產忙的時候,七八十人干活,不忙 時候,三四十人干活,就那麼點事,到了年底,隊里截了賬,叫他算算工分吧?隊里還派兩個人,幫他算,半個月都算不出來。社員干的活,還淨給人家拉工。你再看咱家軍,去年當記工員,那個月大家出的勤,干的活,工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你再看年底,隊里說掐工了,清理一下工分吧,家軍沒用上兩天弄完了。”
“那你說這,他爹,我信,那不是手把的是嗎?記工也想割莊家是的,有的手把快,有的手把慢。”
“哎呀,娘,咱別說這了。俺三弟弟要走了,俺三弟弟家軍,叫咱幫著想想還需要準備啥呢,咱都想想吧。”
“準備啥,你弟弟,家軍要帶的行李,一個被準備了,還有帶的,準備到那干活 家伙事︰準備干木工活的,斧子,鑿子,刨子,還有他買 刨刃的,扁鏟。木匠工具就這些。另外還有,干活用的鐵鍬,鐮刀,二齒子,這幾樣工具,你弟弟說,走的時候帶著,都不能帶把,帶把不好拿。是吧,他爹?”
“哎呀,這家軍都安排好了。鐵鍬,鐮刀上 木頭把兒,都叫家軍拿掉了。這樣好。這些工具,你就拿著頭就行了,鐵鍬頭,鐮刀頭,這樣,拿著好帶,和行李一裝搞麻袋里,不佔地方,走的時候,就扛一個行李就行了。”俺娘一听說對呀。家軍除了帶這些,還有啥了?我看也沒啥帶的了。家軍你說呢、
“娘說的對。但我說的還有兩個事︰咱就得想好了,該做的也就得開始準備了?”我說有兩件事,俺娘立刻警覺起來。
兩件事?俺娘問,還有那兩件啥事啊?是不是介紹信啊?”俺爹說,介紹信,不能是,那家軍上富錦和李曉杰辦好,那不在家軍自己兜里揣著了。是吧,家軍。
“對,介紹信。在我這呢。我說的不是介紹信。是籌建隊伍,和我走的方式。”
“啊,籌建隊伍,走的方式,家軍說的對,這兩天,我也在思考這兩個事 。家軍你是咋想的?”
“咋想的,我想先籌建隊伍?原來,自從爹你從撫遠回來,我去不去,始終猶豫不決,是去是不去。也就沒過多的去考慮怎麼組建隊伍。現在,我已經決定走了,而且就要走了。那咱就得考慮組建隊伍了。而且馬上就得著手準備了。這件事是目前最大的事了,就得在明天和後天這兩天弄出個思路來。我現在的思路,去建點,咱現在就得組建一個15到18戶的隊伍。這是我根據別人建點的經驗。戶太少了不行,建起點來,不像個村莊。要是去的戶多了,剛組建,負擔又太大了。我覺得15到18戶為宜。現在,從今天咱就得開始思考,爹,俺娘,二哥,我,咱四個人,就得著手物色人了。這事明天一天,到後天晚上在我走之前,就得把基本框架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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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找人聯系人唄?那,三兄弟,你叫我去聯系,這去的戶,有沒有標準啊?比如政治上,家庭人口上?歲數上?男女上?”
“有啊,標準,只能咱自己掌握,不能對任何人說。總的標準要好人,黨員,咱得物色兩個三個,咱要去了,我到那了,找那當地政府,說道建點,第一個問題,人家就得問,你家軍來建點,有 沒有黨員呀?爹,你是黨員了,咱再物色兩個。有三個黨員,能成立一個黨支部。這是黨員。再說人口上,年齡上,人口不宜過多,一戶,七八口人,八九口人,都是小孩,那不行。咱 到那建點,首先得蓋房子,開荒開地,那得干活,。干活都得大人啊?小孩子不能干活呀?還有一點,生活習慣不良,懶人,好吃懶做的咱不能要。二哥,咱去撫遠也好,同江也好,咱到那去建點,咱去的目的,是建設國家去了,咱不是享福去了。當然,咱去了,當地政府,能給咱一些好 的政策,利于咱們建點,利于咱們大開發。那是好事。”
“那,三兄弟,你說,像王繼明,他去行不行,那天他問我了,說,我听小道消息,你弟弟家軍,要走了,要上哪建點去了。他說,你給你弟弟說說,走的時候,能不等能帶上我。他說他爹是富農,他爹現在也死了。”
“哎呀,家林,這個你先別說了。他王繼明,頭幾年,他還想報名當兵去呢?他也找過我,他說他爹,還參加過東北抗聯誰的部隊呢,打過日本鬼子呢。他說他家成分不好,是國家後來定的。我給你說家林。像王繼明說這事,是國家的事,以後啊,國家可能改變。現在咱管不了。咱還是幫著你三弟,物色家庭明明白白的吧。”
“對,爹說的對。爹,你,我,再加上咱娘,咱們幾個人,一個人都找那麼三四家,就湊夠十五六家了。”俺娘一听說,對,你三兄弟說的對,咱找誰,都找那準成的,不行,咱擱這富樓找不夠,咱就上富士屯子,富山屯找。是吧家軍。
“對,就是 。二哥,就是咱屯子,這幾年,從山東河南來的這些跑盲流子的,給各家脫大坯的,那也行。山東人,河南人,一般都勤快,能吃苦。你看他們在咱這屯子,給各家脫大坯,倆人,一天,現和泥,和完泥,再脫,那一天倆人就能脫八九百塊。一塊大坯,掙二分錢,那倆人都能掙十六七塊。”
“啊,那我明白了。
“明白了二哥。,那爹,娘,二哥,咱就說第二個事,第二個事,就是我在大後天,就是9號,早晨我走的事,我想好了,明天7號,後天8號這兩天,我還上隊里正常干活,隊里大幫干什麼活,我還跟著干什麼活,我該給大家記功,我還正常記工。就大後天早晨,我就走了。我走,我起大早走,我三點鐘就走,二哥,在三點之前,你上隊里弄個馬車,用馬牛就給馬官說一下就行,你套馬車,你就套一個轅馬就行,不用套多了。你也不拉啥重東西,就拉我這麼一個人。你套上馬車,你把馬車趕出來,趕到西大官道等我。我從家這邊,從房後扛著我的行李出去,繞到西面學校院里,我再從學校院里走到西大官道,我就擱那上車,坐馬車走了。”
俺爹听了點點頭,“行,這樣走悄沒聲的,省得隊里人知道了有意見。”俺娘卻有些擔憂,“家軍啊,你這大半夜走,路上能行不?”我安慰道︰“娘,沒事,天不亮就走,路上安靜,我心里有數。”二哥也拍著胸脯說︰“娘,您放心,我套好車在那等三弟,保準不出差錯。”
接著大家又開始仔細商量組建隊伍的事兒,把屯子里那些合適的人家都在心里過了一遍。俺爹經驗豐富,提出了不少可靠的人選。俺娘也在一旁念叨著那些人家的情況,看看還有啥遺漏的。一直商量到夜深,大家心里都有了個底,這才各自去睡,準備第二天一早就開始行動,為我這趟建點之行做好充分準備。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各自行動起來。俺爹去了村里幾個老黨員家里,跟他們透了透口風;俺娘則在屯子里東家長西家短地打听合適的人家;二哥也出門找那些干活實在、生活習慣好的人聊天;我依舊去隊里干活記工,像往常一樣。
到了中午,大家回來踫頭。俺爹說聯系了兩個黨員,都挺感興趣;俺娘找到了幾家人口合適、勤勞肯干的;二哥也有了幾個目標。我听著心里挺高興,覺得這隊伍組建有望。
下午,我繼續在隊里忙,卻听到了一些風言風語,說我要去外面建點,是想拋開生產隊單干。我心里一緊,擔心這會影響到隊伍的組建。晚上回到家,我把這事跟大家一說,俺爹皺著眉頭說︰“別管那些閑話,咱是響應國家號召去建設,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家听了,都堅定了繼續找人的決心,準備加快速度,爭取在我走之前把隊伍基本定下來。
晚上了,我家剛吃完飯,俺爹聯系的老趙二嬸和二叔來了,二叔是老黨員,又參加過抗美援朝,四十八歲了。二嬸說,家軍,我給你說幾次了,我們願意跟你去建點,我們別的缺點沒有,就是你二叔耳朵有點聾。這聾是抗美援朝,成天打炮,震聾的。我說沒事,咱要的老黨員,是要的黨性,是愛國情懷。我二叔是老黨員,對國家方針政策比較懂,去建點,到哪幫著我們年輕人掌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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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外面來人了,一進外屋地喊上了。我和老趙二嬸正說話呢,我听到外面來人的喊聲,我就趕忙出去迎接。我一看來的一大幫人,我趕快往里屋讓,這幫人進了里屋,有喊俺爹的,說二叔我來了。有喊俺娘的,,說二嬸我也來了。也有和俺二哥說的。他們給俺爹俺娘打完招呼,就回頭就給說他是誰叫他來的,有說是俺爹叫他來的,有說俺娘找他來的。他們給我說,我說,大家都坐下,別管是俺家誰叫你來的,咱都是一家人,都是為了一個目標,就是出去建點。我一說,大家都說對。我說建點對,我給大家說一下,咱們出去建點的目的,就是想過上好日子,因為咱這屯子三個生產隊耕地少,我說的這樣吧。
“”對對對,我們一隊,一百六十來 地,八十多戶人家,四百六七十口人,在隊里干一年,就秋天分那五百來斤糧食,等著年底分紅時想分點錢,連三十五十都分不到。”
“老王說的對,俺三隊更是那樣,還趕不上你們一隊 。家軍是俺我們三隊的記工員,家軍知道。”老張一說,大家立刻議論起來,他說他去年在隊里干了一年,分紅就分了二十塊錢,他說你還分二十,我還不如你呢,我才分六塊一毛錢。小祥子說,你們分二十,分六塊那還嫌惡少,我干這好幾年了,我家一分錢還沒分到,還欠隊里三角債呢。
“對對對,這麼的,這麼的,大家先停下來來,听我說,大家先別說,剛才王大爺一說,田大哥立馬就接上話茬了,大家就議論起來。這說明咱都有同感、只因為咱都有同感,那我們才想著出去建點呢。那下面我就把我的想法給大家說一下。
“家軍哥,就是你的計劃吧?”
“計劃,你是小李子吧?”
“對,家軍哥,我是小李子。”
“哎,小李子說計劃,這個詞倒是挺好的,國家干什麼都說計劃,第三個五年計劃,國民經濟計劃。但我不敢這麼說,咱就說打算吧。我是這樣打算的,建點現在通過前一段的摸索,初步有了思路,現在可以這麼說,建點,大致上分三步走,第一步,我去聯系地方,去到哪和當地政府談好。第二步,咱就得上人了,今個我把大家請來,也就是重點要為第二步做打算,用個詞,叫作什麼了,還沒下雨就把雨傘做備好?“
”未雨綢繆’”下面喊道。“對,未雨先綢繆,到時候,我去了,我把那邊聯系好了,我就給這邊家里 來信啊,寫信郵信慢,我就打電報。俺爹接到電報,俺爹就通知大家,給大家說,大家就立刻去呀。這是第二步,下面就是第三不步,第三步,就是到那干活,好組織生產了。”
“那家軍,你說,咱們今年都到這個時候了,五月份了,咱到那都能干什麼活?”
“干什麼活,這個得我到那聯系好了,我問人家,我就知道了。我估計,咱們得先蓋房子。這是猜測,也可能先開荒。也可能同時進行。”
“ ,這個就得到哪看具體情況了。”
“田大哥說的對。我到那了,找到那的領導,看政府咋要求的。如果政府能給咱開地,那咱就先開唄。如果政府沒拖拉機,開不了地,咱就可以先蓋房子唄。”
“對對對。這是頭一年,萬事開頭難。”
“難,王大哥,干啥不難呀?就說,咱在這吧,你們都在這住多少年了 ,我是不知道的。就我家都住十七年了,年年干活,不掙錢,住十七年了,一共分紅,還沒分到一百塊錢呢,那你說,這沒錢的日子,過的難不難?”大家說著就議論起來。大家議論好半天,有得說該挪挪地方了,有的說該出去闖闖了。老趙二叔說,老馬二哥,就有個闖勁,我听說頭年為了 建點,走著去了頭林,八十多里地,來回翻山越嶺走大冰草墊子,都來到年根了,又坐車上的撫遠。
“哎,你說這干啥呀,二兄弟,你知道你二哥去撫遠來回遭多少罪嗎?,來回在客車上都二十多個小時。等著回來到家了,都是大年三十下半夜了,兩個腿都在客車上站膀腫了。”
“哎,娘,咱別說那了,咱還說咱這事吧。看看我說的大家听明白了嗎?”我一說,大家都說听明白了,我說明白了,要是沒意見,咱就報名。
我說著大家都搶著報名了,來了九家,報名八家。大家報完名了,我給大家說,你們就等著我的信吧。我要是聯系好了,行,咱就去,不行,咱也不耽擱大家什麼事。田大哥說,這沒事,咱去建點,也是建設國家,這都是國家號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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