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上了木筏，狗剩蹲在前面撐篙，動作熟練得不像是第一次操作。
劉鐵柱坐在筏子尾部，槍藏在身後，眼楮始終沒離開狗剩的背影。
“狗剩。”他突然開口，“你什麼時候加入保安團的？”
狗剩頭也不回“去年臘月啊，劉隊長你忘了，還是你親自招的我。”
“是嗎？”劉鐵柱聲音平靜，“我記得你是老周推薦的。”
狗剩撐篙的手微微一頓“對對，是老周叔。”
溪水潺潺，木筏轉過一個彎，兩岸的蘆葦漸漸茂密起來。
劉鐵柱注意到狗剩的脖子後面，有一道新鮮的擦傷，像是被繩索勒過的痕跡。
“警備隊沒綁你？”劉鐵柱又問。
狗剩干笑兩聲“綁了，我掙開的。”
劉鐵柱不再說話，手指輕輕摩挲著槍柄。
狗剩的每一句話都有問題，老周去年冬天就重傷臥床，根本不可能推薦人，而且警備隊用的都是鐵鏈鐐銬，不可能掙開。
這個狗剩是假的。
木筏又漂了一段，前方出現一個隱蔽的小碼頭，掩映在蘆葦叢中。
碼頭上站著兩個人影，看到木筏靠近，立刻迎了上來。
劉鐵柱眯起眼楮。
那兩人穿著普通農民的粗布衣服，但站姿筆挺，明顯受過訓練。
“到了。”狗剩轉過頭，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劉隊長，請吧。”
劉鐵柱沒動“你們是誰的人？”
狗剩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擴大“當然是您的人啊。”
“放屁。”劉鐵柱突然舉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狗剩眉心。
“老周去年冬天就癱了，根本不可能推薦你，說！誰派你來的？”
狗剩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猛地往後一仰，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
砰！
槍聲在寂靜的蘆葦蕩里格外刺耳。
狗剩的眉心綻開一朵血花，身體後仰著栽進溪水里，濺起巨大的水花。
碼頭上那兩人立刻掏槍，但劉鐵柱的動作更快。
他一個翻滾躲到木筏另一側，同時連開兩槍。
砰！砰！
一人應聲倒地，另一個慌忙躲到碼頭木箱後面。
劉鐵柱趁機跳進水里，借著木筏的掩護向岸邊游去。
子彈嗖嗖地打進周圍的水面，激起一連串水花。
劉鐵柱潛到碼頭下方，從木板縫隙中看到那個幸存者的靴子，是警備隊的制式皮靴！
果然是陷阱！
他悄悄摸出一顆手榴彈，拔掉保險栓，從木板縫隙中滾了過去。
“手榴彈！”那人驚呼一聲，轉身就跑。
轟！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半個碼頭，木屑紛飛中，那個警備隊員被沖擊波掀翻在地，痛苦地呻吟著。
劉鐵柱趁機爬上岸，槍口抵住那人的太陽穴“誰派你們來的？”
警備隊員滿臉是血，卻獰笑起來“你跑不掉的，山本大佐的人已經包圍了這里。”
劉鐵柱心頭一緊。
山本沒死？還派了人來圍剿？
他剛要追問，突然听到蘆葦叢中傳來沙沙的響聲，不止一個人，而是一群人正在靠近。
“柱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蘆葦叢中傳來。
劉鐵柱一愣——是二虎的聲音，但他明明把二虎和夜鶯留在了磚窯。
“別過來！”劉鐵柱厲聲警告，“有埋伏！”
蘆葦叢中的腳步聲停了片刻，接著是二虎更加急切的喊聲“柱子快跑，夜鶯他…”
話音未落，一聲槍響從蘆葦深處傳來，緊接著是二虎的慘叫。
“二虎！”劉鐵柱紅了眼，顧不得地上的警備隊員，轉身沖向蘆葦叢。
剛沖進去沒幾步，他就看到二虎倒在血泊里，胸口一個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夜鶯站在旁邊，手里舉著一把槍，眼神空洞。
“夜鶯。”
劉鐵柱難以置信地看著曾經的戰友。
夜鶯緩緩轉過頭，槍口慢慢抬起，對準了劉鐵柱。
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山本大佐萬歲。”
砰！
槍聲響起，但子彈打偏了。
劉鐵柱在夜鶯扣動扳機的瞬間側身翻滾，同時舉槍還擊。
子彈擊中夜鶯的肩膀，但他只是晃了晃，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繼續舉槍瞄準。
“夜鶯醒醒！”劉鐵柱一邊躲避一邊大喊，“你被控制了！”
夜鶯充耳不聞，機械地扣動著扳機，一發發子彈打在劉鐵柱周圍的泥地上，濺起陣陣塵土。
劉鐵柱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他瞄準夜鶯的持槍手腕，扣動扳機。
砰！
夜鶯的手腕爆出一團血花，槍掉在了地上。
但他依然沒有停下，用另一只手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踉蹌著向劉鐵柱撲來。
“對不住了，兄弟。”劉鐵柱咬牙，一槍托砸在夜鶯後頸上。
夜鶯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劉鐵柱趕緊查看二虎的傷勢。
子彈打穿了肺部，呼吸已經極其微弱。
“柱子……”二虎艱難地開口，“夜鶯……突然發瘋……搶了槍……藥箱……被他們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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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鐵柱心如刀絞“誰拿走的？”
“穿白大褂的……日本人……”二虎咳出一口血，“他們給夜鶯……打了針……他就……”
話沒說完，二虎的頭一歪，沒了氣息。
劉鐵柱跪在地上，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夜鶯被藥物控制，二虎慘死，賬簿和藥箱被搶……這一切都是山本的陰謀。
遠處，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劉鐵柱知道不能再耽擱了。
他背起昏迷的夜鶯，鑽進茂密的蘆葦叢，向溪水下游逃去。
身後，警備隊的喊聲和狗吠聲漸漸逼近。
劉鐵柱的每一步都沉重如鉛，但復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燒。
山本必須死。
溪水在下游拐了個彎，匯入一條更大的河流。
劉鐵柱在岸邊找到一條廢棄的漁船，把夜鶯放上去，自己搖櫓離岸。
夜鶯在船板上不安地扭動著，嘴里喃喃自語“藥……給我藥……”
劉鐵柱看著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變成這副模樣，心如刀割。
他從懷里掏出那支從藥箱里拿出的安瓿，對著陽光看了許久。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為什麼能讓人變成這樣？
船順流而下，天色漸暗。
劉鐵柱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找到解藥，救回夜鶯，然後找山本算總賬。
但首先，他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遠處，河面上突然出現幾艘快艇，正逆流而上，艇上的探照燈掃視著兩岸。
劉鐵柱趕緊把船劃進一處蘆葦蕩藏好。
快艇越來越近，他能清楚地看到艇上的人，除了警備隊，還有幾個穿白大褂的。
其中一個白大褂手里拎著的，正是那個沉甸甸的藥箱。
但他沒有開槍，對方人多勢眾，貿然行動只會害死夜鶯。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快艇從眼前駛過，藥箱離他越來越遠。
就在這時，夜鶯突然睜開眼楮，直勾勾地盯著遠去的快艇，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藥……我的藥……”
劉鐵柱趕緊按住他“安靜！”
夜鶯卻猛地掙脫，竟然一頭扎進水里，向快艇游去！
“夜鶯！”劉鐵柱大驚，跟著跳進水里追趕。
夜鶯游得飛快，完全不像個重傷的人。
劉鐵柱拼命劃水，卻怎麼也追不上。
快艇上的人發現了水里的動靜，探照燈立刻掃了過來。
“有人！”警備隊員大喊。
槍聲隨即響起，子彈打在夜鶯周圍的水面上。
但他不管不顧，繼續向前游，仿佛被那藥箱里的東西召喚著。
劉鐵柱知道，再不阻止，夜鶯必死無疑。
他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從下方接近夜鶯。
水下的能見度極低，他只能憑感覺摸索。
終于，他抓住了夜鶯的腳踝，用力往下拽。
夜鶯在水里劇烈掙扎，差點掙脫。
劉鐵柱使出全身力氣，把他拖向河底的水草叢。
快艇上的槍聲漸漸遠去，探照燈在水面上來回掃視，但已經找不到目標。
劉鐵柱憋著氣，拖著夜鶯在水草叢中潛行，直到肺快要炸開，才悄悄浮出水面換氣。
夜鶯已經不再掙扎，但眼神依然狂亂。
劉鐵柱知道，必須盡快找到解藥，否則夜鶯遲早會再次失控。
他拖著夜鶯游回岸邊，筋疲力盡地爬上岸。
遠處，奉天城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山本一定在那里，帶著他的藥箱和罪惡的秘密。
劉鐵柱握緊了拳頭，這場仗，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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