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道扭曲的古拙水波，像三條毒蛇，咬在劉鐵柱的心上。
河里死的小個子尸體，身上有這鐵牌。
剛剛水道追殺，差點要了二虎命的矮個殺手也有。
這牌子，絕不會是普通土匪的標記。
它和賬簿，毒藥，致幻粉末，還有這暗無天日的龐大廢棄地下管網，緊密聯系在一起。
啞巴知道這牌子，所以他臨死前要殺小個子滅口。
他抓著那個沾染藥粉的煙盒，到底是想傳遞什麼？
夜鶯瘋癲前接觸的藥粉箱子和賬簿里也藏著秘密……
一張無形的用藥物和血腥編織的網，正從渾河碼頭，一路延伸到這漆黑的地下深處。
時間不容劉鐵柱多慮。
豁口里飄出的那絲煙火氣，證明里面有人，而且很可能不止那個受傷的矮個子。
剛才水道那場亡命搏殺動靜太大，毒煙也正在擴散。
劉鐵柱一把將鐵牌塞進貼身口袋，對二虎低吼一聲，率先矮身從那水泥崩塌的豁口鑽了進去，盒子炮平端在前。
油燈的光暈推開豁口後的黑暗，像是個巨大因坍塌而形成的不規則地下空洞，到處是斷裂的預制板，裸露的扭曲鋼筋和堆積如山的建築垃圾。
頭頂的穹頂很高，部分被殘破的樓板遮蔽，看不清全貌。
空氣比水道里干燥一點，但充斥著更濃烈，混雜著煙火氣的腐爛霉味和一股劉鐵柱熟悉而心悸的辛辣微甜。
空洞深處，依稀有一小堆早已熄滅，僅剩些許殘余灰燼和溫熱紅炭火的小火塘痕跡。
火塘附近的地面上，丟棄著幾個揉癟的罐頭盒和一個破搪瓷碗，里面殘留著些黑乎乎的糊狀物。
旁邊鋪著凌亂骯髒的稻草堆，像是有人曾在此停留休憩。
地上有兩道清晰的血跡拖痕。
拖痕斷斷續續，一路消失在空洞北側，一大堆朽木質家具堆疊成的廢墟小山後面。
血腥味的來源，也指向那里！
突然火光一閃！
砰！砰！
兩道極低沉的槍聲，幾乎沒有間隔地從那堆巨大廢墟後面爆出，兩點細小的火光一閃即逝。
子彈帶著尖銳的咻咻聲，幾乎是貼著劉鐵柱剛探出豁口的肩膀飛了過去，釘在身後豁口的水泥斷面上，碎石飛濺。
“操！”二虎在外面怒吼一聲，顯然也听到了槍響。
但他被豁口狹窄的通道和肩上掙扎的夜鶯堵著，一時進不來。
有人守在那廢墟後面，受傷的矮個可能躲進去了，另一個在守著。
劉鐵柱在槍響的瞬間就已撲倒在地，身體緊貼著冰冷的水泥塊。
油燈被他反應極快地摁滅在地面，黑暗如同濃墨瞬間吞噬了整個巨大空洞。
只有剛才子彈打中豁口邊緣，濺起的小火星瞬間就滅了，留下一絲嗆人的硝煙味。
他趴著，心髒狂跳，耳朵豎著捕捉廢墟後面的任何一絲動靜。
死寂！
只有身後豁口外，二虎壓抑的呼吸聲和被堵住嘴夜鶯掙扎的嗚咽傳來，在空洞里激起輕微的回響。
廢墟那邊徹底沒了動靜！
對方極其老練，槍口裝了消音器，開槍後立刻沉寂，仿佛剛才的槍擊，是劉鐵柱的幻覺。
黑暗中，那片廢墟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將殺意無聲地覆蓋過來。
劉鐵柱用最輕微的動作，從貼地姿勢變成半跪。
手掌能感覺到腳下地面，鋪著一層厚厚冰冷干燥的塵土。
他慢慢抬起槍口，憑著記憶和對空間方位的直覺，指向廢墟後火光閃現的大致位置。
不能在這里浪費時間，毒煙很快會滲過來，夜鶯和二虎在豁口外更危險，而且那股辛辣甜膩的藥味源頭，很可能就在前面。
他微微吸了口氣，肺部殘留的毒氣刺激讓呼吸有些灼痛。
他猛地抓起地上一個硌手的硬物，半塊沉甸甸的斷磚，手腕發力，朝著廢墟左側的空洞深處，狠狠擲了出去。
磚頭帶著一股厲風飛向黑暗深處，砸在某個破爛鐵皮桶上。
啷！
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轟鳴，在空洞里炸響。
就在響聲爆發的同一瞬，劉鐵柱的身體動了！
借著砸出磚頭的反作用力，向自己的右側，廢墟與豁口之間那堆相對低矮的垃圾堆後面，猛然側撲翻滾。
動作快如鬼魅，幾乎在他撲出翻滾的下一瞬間，兩點更輕微短促，如同氣槍擊發的聲響，緊貼著左側地面響起。
那子彈打在剛才劉鐵柱蹲伏位置後面的水泥塊上。
對方預判了他可能的躲避方向。
如果不是那半塊磚吸引了部分注意，和槍口調整時間，這兩槍很可能直接封死他向右側翻滾的退路。
劉鐵柱成功滾進了低矮的垃圾堆後面。
這里堆滿了爛木板，廢鐵架和破家具。
他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斷木，大氣不敢出。
廢墟後面，也徹底沒了聲息。
雙方隔著黑暗和一堆堆猙獰的建築垃圾，陷入了死亡的僵持。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鋒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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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外面…夜鶯…”
豁口外傳來二虎極其壓抑，甚至帶著一絲恐慌的嘶啞低吼，似乎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
聲音里夾雜著夜鶯更加狂躁，如同野獸般的悶吼，還有一種令人牙酸，啃咬什麼東西的滲人聲音。
夜鶯又發作了，而且更加狂暴，二虎控制不住了。
劉鐵柱心頭猛地一抽。
夜鶯在啃什麼？
就在這時，一道讓劉鐵柱瞬間頭皮發炸的氣味，如同幽靈般飄了過來，
這氣味比之前的更純粹的辛辣甜膩，非常新鮮。
像剛打開的烈酒，源頭就在他藏身的垃圾堆深處。
氣味刺激下，廢墟後面，也響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騷動。
像是什麼東西被快速翻開。
不好，這里就是藥源！
廢墟後面的人，也被這氣味驚動了。
劉鐵柱猛地摸向身後垃圾堆深處，手指猛地觸踫到一個堅硬冰冷的金屬稜角。
手指觸到的冰冷金屬帶著粗糙的銹跡感，邊緣銳利。
劉鐵柱毫不猶豫，五指扣緊，猛地向後一拽。
嘩啦啦…
一片破木板和瓦礫被帶著掀開。
一個比臉盆略大的四四方方鐵皮盒子，被他硬生生從垃圾堆深處拖了出來。
盒子沒鎖，蓋子虛掩著。
就在盒子被拖出的瞬間，一股極其濃烈帶著辛辣氣息的微甜藥味，如同決堤的洪水，從縫隙中瘋狂涌出，刺鼻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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