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幾天里,木歸客如往常一般在院子里練功,可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朝院門外瞥去。然而,那個皮膚黝黑的小男孩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居青岸真的走了,他和父親一同離開了這座小鎮。就像當初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如今又毫無聲息地離去,仿佛他們只是這小鎮生活中的一抹幻影,從未真實存在過。
其實,木歸客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習慣了那孩子在身邊的日子。
過去,每當他在院子里練功的時候,居青岸總會準時出現在院門外。他安靜得如同一株植物,不發出一點聲響,就那麼靜靜地站著,目光緊緊跟隨著木歸客的身影,一站便是大半天的時光,仿佛根本不知疲倦。
木歸客早已在心底將他當作了朋友。即便兩人一整天都未必能說上一句話,但只要感受到居青岸默默的陪伴,他就不會覺得練功的日子寂寞無聊。相反,他練功會更加賣力用功,仿佛居青岸的存在,就是一種無聲的督促,激勵著他不斷向前。
可如今,居青岸的離去,讓木歸客又回到了曾經那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練功生活。他機械般地完成著父親布置給他的訓練任務,沒有自己的目標,也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整個人宛若一具毫無生氣的行尸走肉。
隨著年齡的增長,木歸客在天賦上的缺陷愈發凸顯出來。他在修行上的進步變得越來越遲緩,與同齡孩子相比,已經被遠遠地甩了一大截,他再也不是同齡孩子的對手了。
父親木艇舟對他也愈發嚴格,仿佛變成了一個苛刻的監工。每次對兒子進行考核後,只要木歸客的進步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標準,一頓胖揍便在所難免。
每次被父親打完,木歸客的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累累。夜晚睡覺的時候,哪怕只是輕輕翻個身,都會被身上的傷痛醒。
日子久了,木歸客的心早已麻木。每當父親對他打罵責罰時,他都只是倔強地一聲不吭,仿佛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了家常便飯,他只能默默承受,不敢有絲毫怨言。
在木歸客看來,父親木艇舟似乎根本沒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而是當作一個不知疲倦的訓練機器,一個任由他雕刻打磨、卻總不滿意的腐朽木頭。
在木艇舟那里,木歸客自始至終都感受不到絲毫的父愛。
父親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帶著審視與不滿,仿佛他永遠是一件不合格的作品。
木歸客每日都在努力地訓練,渴望得到父親哪怕一絲的認可,然而,無論他如何拼命,得到的卻總是責罵與體罰。
這讓木歸客時常覺得,自己生在這個家里,完全就是一個錯誤,仿佛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他深知,自己與父親心中所想象的完美兒子相差甚遠。父親期望的兒子,或許是天賦異稟,在修行之路上一帆風順,能在天師府內嶄露頭角,為家族爭光。
但木歸客卻因天賦的局限,進步緩慢,總是達不到父親的要求。這種差距,如同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久而久之,便成為了他心中的一層心魔。
隨著時間的推移,父子間的隔閡也越來越深。
每次面對父親,木歸客心中除了恐懼,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疏離。他們之間的交流,除了訓練任務與斥責,幾乎再無其他。
而木艇舟似乎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對兒子的內心世界不聞不問。兩人雖同處一個屋檐下,心卻漸行漸遠,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高牆阻隔,難以逾越。
其實木艇舟並非不愛自己的兒子,在他心里也有難以言說的苦衷。
木艇舟心里其實很清楚,天師府內三代弟子之間的競爭非常激烈。父親木淵峙雖然身為天師府的門主,同時更是受到皇封的正印天師,效力于南城鎮妖司衙門,吃的是公家飯。南派天師府之所以能在南方穩扎腳跟,離不開大周皇室的庇佑。
木淵峙平日公務繁忙,既要處理天師府內的大小事務,又要兼顧衙門里的諸多職責,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家里的瑣事。
在這樣的環境下,除了木家的人,天師府內的其他人都不願意看到木歸客取得進步。他們更希望這孩子是個庸才,最好一事無成。畢竟,天師府里選賢舉能,向來遵循有能者居之的原則。將來府里重新分派職務時,那些職權重大的職務就能落到自己孩子的手里,從而瓜分天師府內的權力。如果木歸客成不了氣候,那麼他在宗門里的地位,甚至還不如八大家以外的那些外門弟子,只能在角落里默默被人忽視。
天師府內藏龍臥虎,木艇舟在宗門內的修為與才智,實在難以稱得上出彩,甚至跟剛剛嶄露頭角的女兒李小花相比,他竟也遜色幾分。
李小花雖然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卻在修行上展現出非凡的領悟力,無論是功法的研習,還是實戰技巧的運用,都有著獨到之處,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她的造詣不可估量,二十歲前很有可能超過部分二代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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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木艇舟,由于自身能力的限制,在天師府里所擔任的職權並不高。他所負責的事務,大多是一些相對邊緣、瑣碎的工作,難以在宗門的核心決策中發揮重要作用。若不是他有宗主木淵峙之子這層特殊身份,恐怕早就受到二代弟子中那些出類拔萃者的排擠了。
那些才華橫溢、能力出眾的二代弟子,對權力與地位是有著強烈渴望的,他們自然也會不惜代價地向上攀爬,爭取在宗門內起到舉足輕重的地位。
其實這也不奇怪,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弱者屈服,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宗門呢。
木艇舟憑借著父親的庇佑,勉強在天師府中維持著自己的一席之地,但這份庇護之下,也隱藏著他內心對自身能力不足的無奈與不甘。
木艇舟深知自己能力不夠出眾,所以才會在門內處處受限,難有一番作為。
于是,他將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兒子身上。他滿心期盼著木歸客能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未來在修行之路上能夠越走越遠,達到一個無人企及的高度。
在他的想象中,木歸客將來能憑借卓越的能力,成為天師府里新一代的話事人。那時,木歸客將站在宗門權力的核心位置,引領天師府走向更加輝煌的未來,同時也能為家族帶來無上的榮耀,一掃他因自身能力不足而產生的陰霾。
這份期望,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心中越燃越烈,也讓他對木歸客的要求愈發嚴苛,不知不覺間,給木歸客帶來了沉重的壓力。
可惜,天不遂人願,木艇舟滿心期待的這一切,不過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望罷了。
每次看到兒子因自己苛刻的要求,每日都在高強度的訓練中疲憊不堪,生活得如此艱辛,木艇舟心中也十分不忍。
他時常在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心中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對兒子太過嚴厲了,是不是該讓兒子回歸正常的生活,去享受一個孩子應有的快樂與自由。
然而,每當他看到天師府中其他孩子的修為不斷精進,展現出令人驚嘆的天賦與能力時,內心深處便會涌起一股強烈的落差感。
這種落差感,如同尖銳的針,深深刺痛著他的心,讓他難以接受。他眼睜睜看著別人的孩子在修行之路上高歌猛進,而自己對兒子寄予厚望,卻收效甚微,這份不甘,如同洶涌的潮水,在他心中不斷翻涌。
這種不甘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強烈,使得他仍心存幻想,愈發對兒子嚴格要求,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中的天平重新找回平衡。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像木艇舟和木歸客這樣的父子並不少見。
從父親的角度來看,木艇舟並沒有錯。他一生在修行之路上未能達到自己期望的高度,在天師府中也因能力問題受限,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這是一種再常見不過的心態。
他望子成龍的心太過殷切,這種殷切之情,源于他對家族榮耀的渴望,對兒子未來的美好期許。他一心想著,兒子能夠憑借自身的努力和自己的幫扶,在天師府中嶄露頭角,從而彌補自己的遺憾,為家族爭光。這份期望,雖飽含著深沉的愛意,卻也在無形之中,給兒子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而從孩子這邊來看,木歸客同樣沒有錯。他深知父親對自己的期望,也無比渴望能夠達成父親的心願,讓父親為自己感到驕傲。然而,天賦上的局限卻如同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橫亙在他追求進步的道路上。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刻苦訓練,修行的進步始終緩慢,這讓他的內心充滿了挫敗感。這種局限,不僅讓他在修行之路上舉步維艱,更讓他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迷茫。
這種父子間因期望與現實的落差而產生的矛盾,在無數家庭中不斷重復上演,成為了一種無奈的人間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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