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李善仁勸說蒂法暫時搬到霍森旅館，一方面兩人能互相有個照應，另一方面如果情況有變，也能更快地交換信息，互通有無。
而且，按照李善仁目前的計劃，蒂法也不需要再為了節省而住這種最低端的旅館。
稍微思索過後，蒂法同意了這個建議，今晚就會搬去霍森旅館。
......
離開蒂法的住所，李善仁走進中央街道，混入擁擠的人流之中，幾番輾轉過後，又獨自進了一條隱蔽的無人小巷。
幾分鐘過去，等他出來時，已經換上了那身能夠遮掩體型和面容的調香師旅行套裝。
向交代了蒂法相關計劃後，他自然也有任務要完成。
不過，這次的事情經過李善仁的推敲與籌謀以後，已經不單單是要救出那位尤娜小姐，更準確來說，救人是為了回饋刺客們的情報而順手完成的事情。
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對付查爾斯。
畢竟，李善仁不想通過金錢贖買的方式幫蒂法救出那五個孩子。
而通過上次的會面，李善仁也深刻認識到，查爾斯這種人，不可能會主動放手那五個孩子的奴印控制權。
因此，既然矛盾已經上升到無法通過溝通協調的方式和平解決的地步，那就只能訴諸于暴力——
查爾斯得死。
自古以來，解決造成問題的人，都是解決問題最為簡單粗暴的方式之一。
不過，既然決定了要弄死查爾斯，那這一出手就務必要保證查爾斯沒有絲毫活下來的可能。
但從上次會面情況來看，查爾斯貌似面對威脅有恃無恐，甚至敢于挑釁坐在他對面，隨時有能力取他性命的李善仁。
關鍵是查爾斯並非強大的超凡者，甚至可能不是超凡者。
李善仁不相信一個精明的商人會對自己的生命如此不重視。
查爾斯敢做出那些舉動，就表明他有把握從李善仁的攻擊中活下來，乃至給予有效反擊。
換而言之，查爾斯有不知名的保命手段。
這就是李善仁要調查清楚的事情。
在街道上步行數十分鐘後，李善仁離開了繁忙的商業街，來到了相對寧靜的富人住宅區，準確來說是別墅區。
道路兩邊都是帶有院子的獨棟小樓，還能看到有僕人在庭院中修剪樹枝，清掃落葉，拔除雜草。
能在寸土寸金的奧林城里擁有一處這樣的住所，這里的住戶非富即貴。
李善仁對這條街道還算熟悉。
因為查爾斯至少有一個住處在這里，就是李善仁上次來過的那棟別墅小樓。
別墅區的建築之間都隔得很開，基本都有三四米的間隔，路上人流稀少，只有幾輛馬車在行駛，除了一些在門口打掃的僕從外，基本見不到其他步行者。
如果有人打算在這里聚集人群鬧事，估計很快就會被發現。
就算躲在附近跟蹤盯梢也會因為過于開闊的間隔而引起別人注意。
因此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穿著怪異的李善仁不可避免地被注意到了。
不少僕人隔著院子圍欄望向李善仁，好奇中帶著幾分警惕。
那神秘又奇怪的裝扮很容易讓人想起故事里從遠方國度長途跋涉而來的旅人，身上滿是飽經風霜的痕跡。
一些僕人在猜測這個神秘的旅人是簡單的路過，還是要來尋找居住在這片區域的某位大人。
最終，他們看到對方停在了一棟白色別墅的院子外，這個地方屬于一位叫做“查爾斯”的奴隸商人。
對方近兩年才逐漸在奴隸行業嶄露頭角，並迅速成為奧林城里僅次于洛蘭特•菲斯克的存在。
很多人都驚異于查爾斯的發展速度，暗暗推測他是不是背後有某個大人物或是某個勢力在支持。
“我來見查爾斯，告訴他有個叫利瑟恩的魔法師來找他。”李善仁站在圍欄外，對著院子里忙碌的一個僕婦說道。
那僕婦見狀，停下手頭的活計，隔著十幾步大聲說道︰“查爾斯大人不在屋子里。”
“他去哪了？”李善仁微微皺眉。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我只是負責在院子里修剪草坪。”僕婦老老實實地回答，“但我看到他今天早上出去了。”
居然不在？
李善仁看了眼那洋氣奢華的別墅，隨後便打算轉身離開。
這時，別墅的大門卻忽然打開，一位氣質涵雅的少女走出來，看了李善仁一眼後，匆匆走到門邊，朝他微微鞠躬，接著把門打開。
“主人請您進去。”她輕聲道。
李善仁認識這個女孩，她是上次來到這里時，查爾斯聲稱要贈送給他的三個奴隸少女之一，另外兩個分別是狼族女孩與嬌小少女。
而面前這位疑似是家道中落的貴族小姐，此時的她正穿著黑白相間的女僕服飾，看樣子是成為了這里的僕人。
“他不是出去了嗎？”李善仁問道。
“主人在三樓等您。”
貴族少女沒有正面回答李善仁的疑問，只是如此說道。
“那帶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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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仁沒有過多糾結。
庭院里的僕婦似乎自知說錯了話，便背過身繼續低頭修剪，沒敢再開口。
李善仁跟隨貴族少女走進別墅，順著琉璃般光滑的樓梯走上三樓，再次來到那扇寬闊的大門前。
貴族少女微微躬身，拉開房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善仁進入接待室。
金色短發的中年商人正坐在他的書桌後，微笑地看著李善仁在他面前站定。
他背後一左一右，分別站著那位狼族女孩和嬌小少女。
“利瑟恩先生，歡迎你的到來，請坐。”查爾斯指了指擺在書桌對面的靠椅。
他背後的窗簾被緊密地拉上，陽光無法照射進來，僅有懸在頭頂的魔法吊燈在提供光照。
李善仁毫不客氣地拉開靠椅坐下，他脖子上掛了一面模糊的小鏡子，不偏不倚地照到了查爾斯的臉上。
“利瑟恩先生來找我有什麼事呢？”查爾斯淡笑地問，“還是說我讓你考慮的事情，你已經有結果了？”
“沒錯。”李善仁略一頷首，聲音刻意捏造得嘶啞難辨。
“所以您已經湊夠了一千金盧索，還是決定接受這份借貸協議呢？”查爾斯再次拿出了那份黃色的契約紙。
“都不是。”李善仁搖頭，“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口中的那五個孩子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什麼意思？”查爾斯微微一怔。
“準確來說，這是一個誤會。”李善仁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我曾經把手上一批奴隸交給蒂法小姐代管，那些奴隸都是些年齡不大的孩子，後面因為某些原因我離開了一段時間。”
“但等我回來時，蒂法小姐已經失去了蹤影，連帶著我托付給她的那些奴隸都找不到了，所以我才在超凡公會掛了一個尋人委托，再之後你的人就找到了我。”
“我原本以為那些托付出去的奴隸到你的手上，直到最近我找回了他們，同時得知蒂法小姐曾經私下贍養著五位同村孤兒，那五位孤兒因為某種意外被人擄走打上了奴印......”
說到這里，李善仁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查爾斯。
因為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查爾斯手上的那幾個孩子跟魔法師利瑟恩沒有半點關系！
因此，他不可能拿這個來威脅“利瑟恩”。
“所以，你特意回到這里，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查爾斯挺直腰背，收起了笑容。
“沒錯。”李善仁也終于笑了，是嘲諷的笑容。
“你和蒂法小姐不是朋友嗎？”查爾斯緩聲問道，“難道你不想出力幫幫她？”
“只是單純地有過利益關系罷了。”李善仁無所謂地笑道，“你要怎麼處置她以及她在乎的那幾個孤兒......我只有四個字給你——”
他忽然將身體微微前傾，盯緊查爾斯的雙眼，“關我屁事。”
這種形容的方式查爾斯沒有听過，但他也能听出里面的嘲諷與粗俗的意味。
查爾斯與李善仁對視著，沉默起來，手指在案桌上點了又點。
房間里安靜下來。
他背後的兩位女僕以及站在李善仁身後的那位貴族少女都因為這忽然沉寂的氣氛有些緊張地抓緊了雙手。
數息過後，查爾斯眼楮微眯，緊接著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有趣，看來您跟我在某些方面是同類人啊。”
“那可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情，我居然會跟你這種人有相似的地方。”李善仁回擊道。
“利瑟恩先生，我是商人，商人就要逐利，自私是我們的本性，所以我很欣賞您這種只顧自己利益的表現，既然這場交易無法完成，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那就不必了，跟你這樣的人做朋友，我晚上會失眠的。”
“那可真是遺憾，看來我給您的印象太差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我能補救。”
“呵，還是算了吧，我該走了。”
“那好吧，再見利瑟恩先生，願您有個愉快的下午。”
李善仁起身離開靠椅，往房間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口時，查爾斯的話語又從後面傳來。
“對了利瑟恩先生，如您有機會見到蒂法小姐，不妨替我轉告一下，有位來自南方種植農莊的莊園主看上了那五個孩子，如果七天之後，她仍舊支付不起那筆錢的話，我就只能把他們賣給那位莊園主了。
嘖......按理來說莊園主應該更喜歡那些年輕力壯的奴隸，買回去可以成為優秀的勞動力。不知道這位買幾個小孩子回去干嘛，不過我听說有些人似乎會以虐童為喜好......”
這些話語飄到李善仁耳邊，但他卻好像沒听到一樣，徑直走出大門，拐進走廊，消失在查爾斯的眼中。
那位貴族少女腳步匆匆地跟在了後面，似乎要送李善仁離開。
幾分鐘後，貴族少女望著李善仁穿過庭院大門的背影，莫名覺得這個神秘的魔法師好像比來的時候矮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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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沒在意這個細節，轉身又匆匆地走進了別墅內。
回到街道的李善仁腳步略快地路過幾棟街邊建築，來到數百米外的另一個別墅庭院前。
這個院子雜草叢生，鐵制的護欄門基本生銹，房屋的水晶窗戶也蒙上了薄薄的灰塵，好像主人已經許久沒人回來了。
李善仁挑了段無人注意的牆面，借助略微寬敞的建築間隔，助跑向前躍起，左腳往牆上一蹬，身體一提一縱，輕松扒住了牆頭，隨後撐著身子翻了進去，動作嫻熟得像是演練了無數次。
如今擁有18點靈巧的他就算沒經過訓練，也能輕松將記憶里的跑酷動作復刻出來。
李善仁落在無人修剪的草坪上，那長長的草蔓幾乎高過他的膝蓋。
他迅速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確保自己不會從任何角度被外面的人看到。
緊接著，召魂鈴響起，伴隨著一陣淡淡的藍色光點，一位身材高大的無頭騎士浮現在李善仁身前，左手持矛，右手持盾。
“去右邊，從這里開始第六棟別墅的三樓。”
李善仁掀起棕色的兜帽，扯下灰色的面罩，露出跟查爾斯一模一樣的臉龐，以及那頭金色的短發。
“把這個長相的人殺了。”他指了指自己如今的臉，“注意隱蔽，盡量不要被人發現。”
無頭騎士露緹爾微微躬身，隨後身影消失在原地，赫然是借助了靈體特有的行走方式瞬移離開。
李善仁就地盤腿坐下，默默等待露緹爾歸來。
相比于只能正面戰斗的失鄉騎士英格威爾，露緹爾這種能夠隨意瞬移的能力實在是太方便了。
可惜的是她不能帶人瞬移。
另一邊，查爾斯的別墅里，自從李善仁離去後，坐在書桌後的奴隸商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氣急敗壞或是面目陰沉，恰恰相反，他顯得十分平靜，就好像剛才的事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兩位換上女僕裝的奴隸少女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安靜地站在座椅兩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如同站崗一般。
除了些許呼吸，房間里沒有一絲聲音，靜得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把燈關上吧，太浪費了。”查爾斯忽然說道。
立在他左後方的狼族少女馬上轉身按下牆壁上的一個開關，頭頂那盞亮堂的魔法燈立即暗淡下去。
窗簾緊緊阻攔著外面的陽光，房間昏黑得猶如黑夜。
查爾斯手指交叉，手臂杵在桌面，靜靜地注視著門口，忽然一動不動起來，沒有任何起伏，如同一尊雕塑。
而那兩位奴隸少女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默默地守在查爾斯的背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那位送魔法師利瑟恩離去的貴族少女輕輕地推門走進來。
見到這一幕，她沒有絲毫驚異，走到房間的角落里，一言不發地站定。
過了許久，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一個半虛半實的無頭身影緩緩浮現房間的某個位置。
她杵著長矛，靠著另類的靈魂視覺比對一下房間里所有人的長相，最終鎖定了坐在最中央書桌後的那個人。
露緹爾當即抬起長矛，準備動手。
不過，很快她又想起來李善仁那句“注意隱蔽”的提醒，隨後又把長矛放了下來。
所謂“隱蔽”，就是不要被人發現自己來過。
那麼，現在她有兩個選擇。
第一，殺光在場的所有人，這樣不會有人發現她來過了。
第二，尋找另外的角度擊殺。
露緹爾有心瞬移到那人的背後，從後面一槍挑死對方，但這樣很可能會被他身側的兩個女僕發現。
所以，要怎麼做呢？
她在原地停留了數秒後，便做出了決定，身影再次瞬移消失。
等她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另一棟別墅的屋頂，秋日斜陽下，她本就虛幻的身影顯得更加模糊，讓人難以注意。
露緹爾正對著對面白色別墅的三樓，那最大的房間窗戶被紅色的窗簾死死遮蓋，讓人無法觀察房間里的情況。
不過，對于露緹爾來說，已經鎖定的目標不會因為視覺的丟失而無法鎖定。
畢竟，她沒有頭顱，也不用憑借普通的視覺去面對敵人。
露緹爾緩緩抬起手中的長矛，在陽關的照映下，這根伴隨著她生前死後的戰矛有些若隱若現。
她用矛尖對準了窗戶的中央，仿佛有一根虛無的直線穿過窗戶，透過窗簾，跟某人心髒的位置連接在一起。
然而，這還不夠，為了防止失手，下一秒長矛的尖端還慢慢燃起了黃黑色的火焰。
這是死亡的烈焰，她主君死去之後，被死亡的力量所侵蝕，自然而然的那股力量也蔓延到了以露緹爾為首的靈廟士兵身上，讓他們得以稍微利用。
面對這股火焰，如果沒有“死”方面的相關抗性，被擊中後會觸發名為“死亡”的異常狀態，其後果當然也就是死亡。
準備好這致命一擊後，露緹爾不再猶豫，當即擲出手中的長矛。
戰技•幻影槍。
此為無頭靈廟騎士們的常用戰技，可將手中的武器化作幻影擲出。
那攜帶著死亡力量的幻影長矛剎那間穿越了短短上百米的距離，突破脆弱的水晶窗，刺穿紅色的窗簾。
房間里，唯有站在門邊的貴族少女完整地見證了這一幕。
“刺啦！ ——！ ！”
窗戶破開，烈陽降臨，燃燒著黃黑火焰的虛幻長矛打破了黑暗。
這一刻，死亡從天而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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