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命來到了小鋪門前，小鋪的門開著，張念義坐在黑暗中，兩只眼楮冒著幽幽的金光，分外顯眼。
“師父。”顧命輕聲說道。
“進來吧。”張念義的聲音里透著些許疲倦，“坐。”
顧命搬了張小凳，在張念義身前不遠處落座，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徒兒，會怪師父沒去救你嗎？”張念義緩緩問道。
顧命搖頭︰“師父幫了當徒弟的這麼多次，怎能因為一次沒幫就記恨師父？這種背恩忘義之事，我做不出來……更何況，我也明白師父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
張念義幽幽地說道︰“為師太相信自己的神通了，神通告訴我……不應去的。”
顧命沉默。
“為師也不知道是為何。”張念義輕聲道，“可神通的結果在某些情況下就是反直覺的，為師為此吃過不少苦頭。”
他自嘲地笑了笑︰“最後，像是被神通馴服了一般，徒然丟了銳氣。”
“可師父最後還是來了啊。”顧命笑道，“總之結果是好的。”
張念義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把那些極為復雜的背後情況說出來，畢竟有些存在的名號一旦被了解到， 們的注意力也會隨之轉移而來。
更何況，有其他神明假借正神之名發布諭令這件事，確實太令人不寒而栗了。
“或許為師不應該這麼相信神通的，要是早些去往那里，或許能多救下成千上萬條人命。”張念義輕嘆了一聲，“為師也很迷惘。”
顧命只知自己身處局中，加上實力不夠，看不明白，張念義想得卻比他多得多。
“【洞破命途】如此阻止我前往那地方，是因為玄虛聖主想要用【戲命】將我虜獲……
“可若我不去六塵界，徒兒必死無疑，我的道途毫無疑問會徹底斷絕，此生無望地仙。
“更何況有不知名的存在將我救下，多半是帝君座下的地仙所為，這樣來看，理應是前往那地方更為合適……
“看見的還是太少了。”
“師父，我知道您也有苦衷。”顧命抬頭，笑著說道，“可徒兒認為，修道之人求的是逍遙超然、自在灑脫，徒兒這凡人尚有狂妄野心，師父身為大人仙，怎地如此信命？”
“哈哈哈……”張念義有些暢快地笑了，“徒兒，為師年輕時，被譽為景命山第一修道天才，道心堅不可摧，天道未能反噬我分毫，恃才傲物，狂妄驕縱，和整座山門的謙遜道士格格不入，總覺得自己有修成地仙乃至神仙的天資。”
他的語氣一收，驟然變得平靜︰“可當我知道自己道途難續後，卻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或許是越了解‘命數’，才越信命數吧，更何況……”
說著，他伸出一只手指著上方︰“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張念義的語氣復雜難明，顧命也不知他是無奈還是感嘆，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顧命心中暗道︰“仙神的偉力真的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甚至操縱命運……更何況是乾坤天命帝君這樣以‘天命’自號的存在？”
“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張念義擺了擺手。
“是。”顧命沒再逗留，亦不深究，回了餐館內。
此刻，方小虎和老趙二人已然陷入了安詳的睡眠中，紛紛打起了鼾。
顧命躺在床上，沒有選擇入睡，而是心中暗暗念動予奪無極天尊寶誥，感受著自己的靈體朝著無窮高處飛去。
來到無極殿內，顧命便立刻高聲呼喊道︰“知命帝君！”
他只是喊了一聲，並沒有提任何問題，他知道知命碑能讀心，說不說沒有任何分別。
沒有回應。
“還是不能說麼……”他心中有些失望。
“不是不能說……而是情況太復雜，我也沒看明白。”知命碑的聲音在顧命耳邊響起。
可這話卻令顧命心中一驚，連忙說道︰“連您也看不明白？”
知命碑回道︰“正如我先前和你說的那樣，你們的世界有一層屏障，我無法將力量傳遞進去，只能通過讀取你的記憶獲取你的所見所聞，還能看見你看不見的東西……
“可一旦有位格較高的力量干涉了你周圍，我便看不清了，因為我無法用自己的力量排除干擾。
“更何況，這次的情況很復雜。”
“原來如此……”顧命點頭道，只覺得有些遺憾。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了。”知命碑繼續說道，“你如今的命運是多方博弈的結果，由于你和天尊之間的特殊聯系，不少存在的目光都落在了你身上。”
顧命那由晶瑩砂礫構成的臉上，表情驟然就僵住了，這結果比他想象和猜測的還要糟糕！
“這種命運沒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覺真不好受啊，虧我還和師父說那種話。”他自嘲地笑了笑，旋即頗為無奈地念道，“我還以為只有乾坤天命帝君在意我呢……”
知命碑緩緩說道︰“看起來， 精神狀態很好，且立場也很唯一，只站在人類文明身後。
“即便 很在意你，甚至派出了張念義這樣一名站在人仙頂點的大真人為你護道……
“但若有一天你站在了人類文明的對立面， 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抹殺。”
顧命驟然回憶起了後社對自己說過的話，低聲念道︰“照這個邏輯推斷，有一天我會站在人類文明的對立面嗎……”
他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會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背叛全人類。
“那時候我是‘顧命’？還是一個已經瘋了的仙？”他心中驚詫。
知命帝君沒作回答，只是說道︰“顧命……如果你真的想要登臨神位，必須要擺脫所有神明對你命運的擺布。
“有些存在期盼你走到那一步，有些存在卻反對，你要想清楚、看明白，誰是敵人，誰是朋友，誰希望你登神，誰又希望你死在半途。
“誰希望曾經的那位天尊復活，誰又希望……你成為新的天尊。”
顧命迷惘片刻，心中立馬被驚懼所充斥︰“我？！新的天尊？！”
他可從來沒有遺忘，修道可是會越修越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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