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坤足金剛緩緩地睜開了眼,站起身來,朝著後方退了一步,退到了血肉佛像二十米外的位置。
那血肉佛像的腹部越來越膨大,繃得原本就布滿裂痕的表面更加岌岌可危,似乎有無數條狀物在其下瘋狂地扭動著。
噗嗤!
那渾圓的肚皮終究是裂開了——幾根細長尖銳的肌肉觸手將其撕裂,一團潮濕、血腥的東西從血肉佛像腹內落了出來。
它好似一枚長滿了觸手的海膽,通體渾圓,數個口器雜亂地分布在軀體上,無眼無耳無鼻無舌,但渾身上下遍布了數不清的觸手,朝著四面八方探去。
那東西體積不大,但在脫離佛像之後便瘋狂地生長,很快便長到了七八米的直徑,周身的觸手有長有短,最長的達到了幾乎十米。
這些觸手朝著四面八方摸索而去,像是一個新生兒在好奇地探索著這片世界。
“代表著‘身根’與‘觸識’的根獸,身本憂……”坤足羅漢嘴里輕聲念著。
躲在更遠處的度塵則是心中一悸,他在這怪物身上感受到了些許上位者的壓迫!
即便這感覺並不強烈,但仍舊意味著這“身本憂”擁有些許羅漢的位格——而它才剛出生。
“‘身本憂’成長之後或許是完整的第五變,那‘意見欲’豈非有可能是第六變的大羅漢?六根合一之後……師父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度塵不敢再想。
這根獸無視了他二人,用滿身觸手拖動著自己朝遠方爬去。
“徒兒,你想成羅漢嗎?”坤足金剛沉聲問道。
听到這話,度塵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他自然知道坤足金剛的脾性,趕忙推脫︰“弟子自然想,但弟子的修行遠遠不夠,怎敢忝為羅漢,與師尊同級!”
“這次的任務若能完成,為師便有機會成為大羅漢,這空出來的金剛之位……為師自會幫你爭取。”坤足金剛沉聲道。
度塵心中大喜,立馬表示忠心︰“多謝師尊抬愛!弟子定為師尊肝腦涂地!”
坤足金剛擺了擺手︰“先退下吧。”
“遵命。”度塵應了一聲,趕忙退去。
坤足金剛凝視著不遠處的血肉佛像,低聲念道︰“褫五根,毀其意,彼可取而代之……”
……
在太陽升起之後,整個雄維市已然亂作一團。
各個區的治安局接到了不計其數的報案電話,內容只有一項——失蹤!
整個雄維市的失蹤人數已經多到統計不過來了。
此刻,超凡監管局121站點,指揮與信息部,指揮中心內部。
站點的高層們徹夜難眠,這種程度的失蹤案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在有史記載以來的超凡事件中,似乎都沒發生過這樣駭人听聞的失蹤事件。
指揮中心內的幾人粗略地將信息整理了一遍,再一次進行了上報。
站點主管來回踱著步,無比煩躁。
“為什麼沒有回應?”
“總不能是總部被襲擊了吧?”
“多恐怖的力量才能把總部給處理掉而沒有任何動靜?”
“那你解釋解釋為什麼我們一晚上上報了特麼的三十多次,反復強調了事件的嚴重性,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怎麼知道!”
“總不能是上面在釣魚吧?這可是成千上萬條命!”
“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整個指揮中心亂成了一鍋粥,煩躁充斥在每一絲空氣里。
滴……
代表著通訊頻道接通的提示音並不能完全蓋過指揮中心的爭吵,但卻讓整個指揮中心瞬間安靜了下來。
“終于來消息了!”所有人心中都狠狠松了口氣。
一個略顯尖銳地聲音在指揮中心內響起︰“這里是超凡監管局最高指揮中心,我代表o5議會與最高指揮中心講話,現對你站點發布以下指示……”
所有人正襟危坐,等待著指令。
“保持等待,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滴……
至此,通訊被掐斷了。
死一般的寂靜之後,指揮中心內爆發出了比原先更吵鬧的聲響。
“這是在搞什麼?!計劃的一部分?!”
“開什麼玩笑,牽扯那麼多人的失蹤事件,竟然要我們保持等待?!”
“o5議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有他們的考慮。”
“要我說,現在就得組織全城撤離!”
“不是說我們的背後站著諸神麼? 們是看不見?還是不想管?”
“我知道你很激動,但還是別說這等褻瀆之語……”
“執行部有干員或者他們的家屬失蹤了,讓他們干看著,又怎麼可能?!”
“那現在又能做什麼?”
指揮中心內的干員們各執一詞,爭吵不休。
但現在唯一能確定的事情是,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找到那些失蹤者。
……
老街。
張念義正坐在店鋪之內閉目養神。
他突然睜開了雙眼,低聲對自己說道︰“有客登門,大難臨身……”
數秒後,一輛轎車急急地停在了店門口處,面色慘白的冉鼎推開車門,快步沖到了小鋪內,迫切地問道︰“白念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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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了。”張念義平淡地說道。
冉鼎臉色再變,滿臉痛苦︰“我的老婆和女兒,也都失蹤了……”
張念義嘆了口氣,未作回應。
“打擾了。”冉鼎聲音發顫,用力揉了揉臉,轉身離去。
冉鼎離去之後,張念義再度閉上了眼,在心中起了一卦。
“還沒到時候……但……真該如此麼?”他低聲念著,像是在詰問自己。
……
六塵界內。
五只根獸不知疲倦的屠戮持續了一整夜,慘叫聲也整夜未曾停歇。
那些猝不及防來到這里的平民,在被根獸找到之後,根本無力反抗,也無法逃跑,慘死只是唯一的結局。
待到太陽從西邊升起時,這片城市已然是滿目瘡痍、鮮血遍地,好似一片地獄。
唯一沒被根獸侵擾的區域,只有顧命和清渺所守護的庇護所。
這是一座超市的地下停車場內,五十余名幸存者蜷縮在氧化破舊的膠皮地面上,心驚膽戰地度過了一晚——昨晚的戰斗已經將超市地上的建築徹底摧毀了。
顧命望著眼前的眾人,低低地嘆了口氣。
這些幸存者是他和清渺昨天晚上拼盡全力才從附近區域救下來的,但相比較那些死在怪物口中受害者的數量而言,這只能算滄海一粟。
“怪物越來越難殺了……”顧命心中嘆了口氣。
他在昨晚嘗試殺掉來犯的怪物,卻發現如今的怪物根本無法被徹底殺死!
即便顧命將它砍成了碎塊,用靈火將不少部分燒得灰都不剩,但剩下的碎塊也會不可思議地聚合在一起,最終長出完好如初的肢體!
“從昨晚開始,進入這片空間的人多了很多,或許是因為這片空間產生了什麼變化,這大概也是怪物變強的原因。”顧命內心思索著,目光瞥向了不遠處的慧通達。
慧通達閉著眼,一個人坐在角落里。
即便他不願意和這麼多人待在一起,但昨晚的變故已經讓他意識到了事件的嚴重性,暫時壓下了自身離群索居的本能。
“白施主,這些怪物除了實力遠勝于之前以外,似乎變得更加聰明了……它們在刻意地避開我們。”清渺的聲音從地下停車場最近的樓梯口傳了出來。
她在地面上停留了一夜,也僅發生了兩次進攻,此外,這些怪物便再沒來過。
沒人說話,仿佛有座大山壓在眾人心頭,惴惴不安成了所有幸存者內心的主色調。
角落里,慧通達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快要凝固的空氣︰“新的怪物出現了。
“身形如山、全身觸手,比之前那四只更難對付,我的分身差點沒跑掉。”
“新的怪物?”顧命低聲重復著,將目光投向了清渺。
幸存者中已經傳來了壓抑且克制的啜泣聲。
慧通達接話道︰“用你們的理論來解釋,那只新出現的怪物很有可能許代表著六根里的‘身’或‘意’——它的出現導致了其它怪物增強。”
清渺思索著說道︰“依我之見,身根並沒有意根重要對應怪物的出現也應當在其之前。
“更何況觸手這個物象也極為符合‘六識’中的觸,它極有可能是對應著身根。”
慧通達潑冷水道︰“知道又有什麼用?以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壓根沒法對付這些怪物。”
“既然有這麼多人來到這里,其中或許有不少超凡者……如果能找到足夠的超凡者,聯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顧命沉聲說道,“慧通達道友,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慧通達沉默著,似乎是在進行思想斗爭,約摸半分鐘後,他才開口,聲音略顯尖銳︰“我會盡量把人帶過來。”
清渺低聲說道︰“白施主,請靠邊一敘。”
二人來到了距離幸存者們稍遠的位置,清渺這才低聲說道︰“我有一個擔憂。”
“請說。”
清渺這才斟酌著說道︰“假設……那些怪物殺完了城中所有的幸存者,我們這里的五十余名幸存者就會成為所有怪物的目標。”
顧命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友是擔心我們遭遇多只怪物圍攻?”
清渺低著眉,面容堅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進攻!趁著怪物們未把注意力放到我們這里,干擾它們的進度,爭取找到其它超凡者!”
“言之有理。”顧命在心中把邏輯捋清楚之後,深深地吸了口氣,“若是等到怪物群起圍攻,我們怎麼也保不下這里的幸存者……搜查之事就交給我吧,這里有兩位道友在,一只怪物也很難造成實質性傷害。”
清渺雙手合十,低聲說道︰“白施主……請多加小心,願我佛保佑你。”
“告辭。”顧命回了一禮。
他很快地和方小虎交代完了注意事項,收拾好裝備後,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先去城市中心。”
粗略辨別方向之後,他給自己貼了張【神行符】,朝著城中心的位置狂奔而去。
然而在他將將進入雄維市中心附近之際,一只巨大的形如蟾蜍的怪物猛地從一座大廈的頂端跳了下,直直地朝著顧命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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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到危險之後,顧命立馬朝著側方翻滾,避過了這次重擊。
老化的水泥路面當即被砸得凹陷了下去,顧命將目光投向怪物,“鈍芒”已然出竅。
原本蟾蜍這種生物滿身疙瘩已然惹人生厭,若是將其放大,再將其身上疙瘩的密度增加數倍,又將它們替換成各種動物的鼻子……更是能嚇得普通人幾欲暈厥。
眼前的怪物,便是這般形象了。
它也正是根獸之一的“鼻嗅愛”。
“我嗅到你了……”怪物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飽含感情的呼喊,听得顧命頭皮發麻。
“鼻嗅愛”張開巨口,兩腿一蹬,速度驟然加快,巨口朝著顧命啃咬而來。
顧命身形躲閃,鈍芒用力地劈在它的右腿上,將其砍斷。
“該死,不能被它拖住太久,只能盡快讓它喪失作戰能力!”顧命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干脆地運轉起了【予氣給靈】,點燃了它滿身的鼻子!
這“鼻嗅愛”瘋了一般地蹦 著,依靠著自己龐大的軀體朝著顧命發起進攻。
顧命很快便將“鼻嗅愛”的四肢盡數砍斷,正欲朝著前方奔去,卻發現一團龐大的陰影出現在了街道盡頭。
根獸“身本憂”龐大的身軀將寬敞的街道塞得滿滿當當,無數觸手蠕動,拖著它那如同小山般龐大的身軀爬行著。
街道兩側摩天大樓的玻璃在它龐大身體的摩擦和擠壓之下,紛紛破碎跌落,好似下了場雨。
幾條用作探路的縴細觸手延伸了過來,輕輕地觸踫到了顧命以及在地上掙扎的“鼻嗅愛”。
“這樣的龐大體積,即便沒有任何自愈能力,要將其破壞也不容易,但所幸它速度不快……”顧命想得很明白,立馬用“鈍芒”斬斷那些觸手,扭頭準備繞道。
然而,“身本憂”的觸手驟然一動,卷起地上的“鼻嗅愛”就塞進了自己的口器中!
“我嗅到你……”
“鼻嗅愛”的聲音在它如山般的身體中戛然而止。
但就在“鼻嗅愛”入口之後,“身本憂”身上的不少觸手開始脫落,或輕或重地朝著地面墜去。
顧命循聲側目,卻驚奇地發現這龐大怪物的身上逐漸長出了各式各樣的鼻子!
它在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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