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筠也不知如何接話，畢竟那個層次的事情對她來說太過遙遠，而且和她也沒有什麼聯系。
沉默了片刻後，她才說道︰“我知道了。”
“有人要來敲門了。”毛絨熊說著，慢慢悠悠地落在了床上，像是一個真正的毛絨玩具一樣軟倒了下去。
數秒後，段千筠的房門被敲響了。
“千筠，可以進來嗎？”門外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
“媽，進來吧。”段千筠立馬回道。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崔亦蕎將頭探了進來，微笑著說道︰“準備一下，要準備出發去赴宴咯。”
“好。”段千筠將薯片丟到了一旁的桌上，“我這就準備化妝。”
崔亦蕎推門而入，一邊將那半包薯片塞進了垃圾桶里，一邊碎碎念道︰“你這孩子，怎麼又吃這麼多零食……你看你，最近都胖了……還有，不要熬夜，我前天凌晨一點還听見你在看電影……”
“媽，我最近體重可是一點沒變……”段千筠有些無奈地笑道。
崔亦蕎像是沒听見一般，拉著段千筠左看右看，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分多鐘，這才說道︰“哎呀，快準備吧，媽不打擾你了。”
說完，她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間。
“你們人類的思維方式還真是有趣。”毛絨熊不咸不淡地說道。
段千筠沒作回應，打開了房間內的燈，拉開了化妝間的門。
……
超凡監管局，076站點，一間普通的會客室里。
一名身穿常服、神態慵懶的男子坐在正對著門的那個位置，他滿頭的長發皆是白色，瞳孔的顏色同樣極為特殊，白中帶金，似有金屬光澤。
他的身後侍立著一名身穿黑色長袍、渾身籠罩在陰影中的人影，以及三名身穿作戰服、全副武裝的壯漢。
周鋒凝走到門前，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深深地吸了口氣，抬手敲了敲門。
“請進，周部長。”房間內傳來了一個略顯冰冷的聲音。
周鋒凝推門而入，他已經從袁主管的口中提前知曉了o513的名諱，便微微頷首道︰“下午好，金先生。”
“下午好，周部長。”金先生緩聲開口道。
周鋒凝的目光掃過房間內的五人，他知道每一名o5議會的成員都有屬于自己的機動特遣隊，金先生身後的幾人多半便是那支特遣隊的成員。
但據他猜測，o5議會的每一名成員或許都不是凡人，特遣隊對他們的作用更趨于進攻而非保護。
周鋒凝在金先生對面落座，等待著他的發話。
“周鋒凝，男，49歲，任076站點執行部部長17年，任職期間共領導或參與解決超凡事件167起，共參與逮捕或擊殺超凡犯罪分子439人……”
金先生當著周鋒凝的面將他的履歷念了一遍，最後，他將這份資料放在了桌上，問道︰“我听袁主管說，你的妻子于9年前意外喪生在了一次超凡事件中。”
“是。”周鋒凝沉聲回答道，這是他迄今為止最不願意回憶起的慘痛。
“我還听說……你至今沒有續弦，你的女兒還在讀高中。”金先生繼續問道。
“是。”周鋒凝回答道。
“在我來之前，你已經通過了最嚴格的精神狀態檢測，我可以認為你的精神狀態非常良好，被反噬的痕跡非常少。”金先生笑了，“從你的履歷中可以看得出，你無疑是一名優秀的執行部部長，你有獲得這枚道丹的資格……”
“但……”他的表情驟然變得銳利，“你知道所有執行部部長突破人仙的死亡率有多高嗎？”
“我知道。”周鋒凝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真正突破人仙之後還保留著原先精神狀態的只有百分之十五，成功突破精神卻受到不同程度影響的有百分之五十二，最後的百分之三十三，全都當場遭受天道反噬，身死道消。”
“這百分之三十三的死亡率固然驚人，但真正痛苦的人卻是那百分之五十二。”金先生緩緩說道，“他們的肉體和精神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團結】天道的影響，變得獨斷專行、沉迷權力，乃至于剛愎自用、暴戾恣睢，總懷疑自己的部下是否忠心，最後變得霸道殘忍……
“但他們所受的培訓和教育，以及自身的良知卻在對抗著這種影響，他們每天都活在極大的痛苦之中。
“這種來自天道的影響也會作用在他們的身體之上，他們會變得越來越不像人，越來越像……怪物。”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指敲了敲金屬桌面，發出了金鐵交鳴的清亮聲響，“根據統計，這百分之五十二的人仙里，有接近一半的人會因為越發專橫跋扈、唯我獨尊的作風，或者是越來越瘋癲的精神狀態，被議會革職。
“這些人仙在被革職之後，絕大部分都因為丟失權力的空虛和自身的精神追求相違背，最終徹底被反噬，精神和肉身雙重異變，最終面臨處決。
“當然，影響達到閾值的時間有長有短，短則數十年，長則百年——這時間對于人仙的壽命而言並不算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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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那些在年輕時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精神上嬗變的人仙，在達到一定歲數之後，也會難免受到影響，走上前者的老路。
“這些，你都知道嗎？”
“我知道。”周鋒凝仍是迅速且堅定地點頭。
“‘知道’和‘理解’是兩碼事。”金先生繼續開口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作為議會對你最後的詢問。”
“請問吧。”周鋒凝說道。
金先生開口道︰“第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你的女兒怎麼辦？她已經失去了母親，如果再失去你，你知道她會面臨著怎麼樣的人生嗎？
“縱使對于烈士的家屬，超管局不會吝嗇經濟上的扶持，但一個身懷巨款、將將成年，卻又無父無母的女人，面對的將會是一個更具惡意的世界。”
“我早已經把她托付給了我的妹妹，和已故戰友的妻子……若我真的不幸身亡，他們會替我照顧她的。”周鋒凝回應道，“我也相信，執行部的戰友們會照顧她……畢竟我們一直在照顧那些逝去戰友的家人。”
“你會覺得對不起她嗎？”金先生瞥了一眼周鋒凝，繼續問道。
“會，而且我覺得自己一直都對不起她。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陪伴她的日子太少，對她的照顧也不夠……我不夠關心她的成績，對她的愛也擰巴，從來說不出口……”
周鋒凝的聲音很輕，語氣卻無比堅定︰“但……這個世界上總需要有人犧牲自己，去完成某些事業。如果我的強大能拯救更多的家庭，我認為這值得。”
金先生緩緩開口，說出的話卻越發尖銳，甚至可以說不留絲毫情面︰“可她若是被人欺壓，卻沒人幫她呢？
“她會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或是流浪狗，即便被其他的貓狗欺負了，也只能躲在陰濕的角落里獨自舔舐傷口。
“到了深夜，她會暗自哭泣……為何她的父親棄她而去，獨留自己一人在世上嘗遍冷暖，無人撐腰。
“或許，她會像一只森林中被無數獵手所盯上的野兔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她可能根本遇不到真正愛她的男人，他們只想佔據你周鋒凝留下的遺產，又或許，你的那些親朋，也在惦記著那些。
“再靈巧的獵物，在有著足夠多獵手的森林中，也無法擺脫被捕殺的命運，我說的對嗎？”
“您說的對。”周鋒凝緩緩抬起眼，注視著金先生那雙白中帶金的刺眼眸子，“但我相信我的戰友們，一如那些舍生忘死的戰友們相信我一樣，這是我們超管局的傳統，也是執行部的傳承——如果連這些都無法保證，誰還會加入超管局，加入執行部？”
“這麼說來，你仍舊選擇突破？”金先生笑了，“你還真是執迷不悟啊，周部長。”
周鋒凝沒有任何猶豫，將右手握拳，放在了心口處，堅決地做出了回應︰“議員先生，我的決心從未有任何動搖。”
金先生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拳頭大的金屬盒，將其放在了桌上，推至了周鋒凝的眼前。
“很好，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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