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客棧的晨霧還未散盡，九歲的昔知已經抱著荷花酥蹲在戎昭房門口。
&34；茸茸哥哥——&34；她拖長調子用指甲刮門板，&34；太陽曬屁股啦！&34；
屋內傳來&34；咚&34；的悶響。十五歲的戎昭手忙腳亂系著衣帶撞開門，銀灰色長發還翹著一撮。他昨夜替伯陽值守到三更天，此刻左臉還印著竹席的紋路。
&34；胡鬧。&34；少年板著臉把差點滾下樓梯的小團子拎回來，&34；你娘親的槍法可比我的冰刃疼。&34；
昔知趁機把荷花酥塞進他嘴里，糖霜沾了戎昭一鼻子︰&34；快看！&34；她獻寶似的舉起個歪扭的冰曇花，&34；我偷學你的元素力！&34；
戎昭盯著那團疑似被踩過的雪球，嘴角抽了抽。這丫頭根本分不清冰元素和雪堆的區別，倒是有本事讓夜家最嚴苛的教習先生都舍不得罰她。
&34；笨。&34；他屈指凝出朵真正的冰曇，別在昔知亂糟糟的發髻上，&34；要這樣...&34；
小團子突然抓住他手指往嘴里塞。戎昭嚇得冰元素暴走，整個走廊瞬間掛滿冰凌，卻听見&34； 嚓&34；脆響——昔知咬碎的是他指尖粘的糖渣。
&34；茸茸哥哥，&34；她眨著琥珀色的大眼楮，&34；甜不甜？&34；
少年耳尖瞬間紅透。他想起昨夜晚歸時，確實偷吃了廚房留給昔知的蜜餞。現在這小祖宗怕是連他偷吃了幾顆都數得清。
&34；我...我去練劍！&34；
昔知像只樹袋熊掛在他背上︰&34；帶我去嘛~&34；溫熱的呼吸拂過戎昭後頸，&34；我保證不告訴我哥你偷喝他的桂花釀！&34；
戎昭差點從樓梯上栽下去。他明明用冰元素把酒壇凍回原樣了，這丫頭是長了天眼嗎？
校場上，伯陽無奈地看著弟弟練劍——本該殺氣凜冽的夜家劍法，因為背上多了個手舞足蹈的小丫頭，硬是舞出了點哄孩子的味道。
&34；戎昭。&34；兄長屈指彈他額頭，&34；戰場上也這麼拖家帶口？&34；
少年剛要辯解，昔知突然掏出個油紙包︰&34；伯陽哥哥吃棗泥酥！&34；她歪著頭補充，&34；沒下瀉藥哦，上次行知哥哥是自己吃壞肚子的！&34；
戎昭的冰劍&34； 當&34；落地。他終于明白胡行知為何總說往生堂的小祖宗是璃月港第一禍害。
正午的陽光將三個影子拉得很長。昔知趴在戎昭背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他一縷頭發。伯陽突然輕笑︰&34；當年父親教我劍法時，你也這樣掛在我背上打瞌睡。&34；
戎昭低頭看小團子流在他肩口的口水，冰元素悄悄凝成帕子墊著。他想起昔知今早那個歪扭的&34；冰曇花&34；，突然理解了兄長這些年為何總縱容自己偷懶。
回廊轉角，鐘離放下茶盞，袖中的岩元素力無聲散去——原本他是來逮逃課的戎昭的。但此刻，少年小心翼翼護著背上熟睡的小丫頭的樣子，比任何劍招都更值得珍藏。
暮色漸沉時，昔知在戎昭房里醒來，發現自己被冰元素力凝成的&34；護欄&34；圍在床上。少年正在燈下修補她白天扯壞的香囊，笨拙的針腳里纏著細細的冰絲。
&34；茸茸哥哥。&34；她滾到床邊，聲音還帶著睡意，&34；我夢見你變成大——英雄啦！&34；
戎昭的指尖凝出朵冰曇花，輕輕別回她發間︰&34；睡你的覺。&34；
月光透過窗欞，將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投在牆上。許多年後，當戎昭獨自面對深淵時，這段泛著桂花香與冰晶光芒的回憶，成了刺破黑暗的錨點。
續
寅時的月光被深淵染成暗紫色時，昔知在細碎的冰晶聲中驚醒。
整張拔步床已化作冰雕，戎昭蜷縮在床尾，銀灰色長發間竟生出兩枚晶瑩的冰角。他雙手抱頭劇烈顫抖著，呼出的白霧里飄著細小的冰碴，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34；戎昭？&34；昔知剛伸出手就被冰凌抵住咽喉。
青年緩緩抬頭，瞳孔完全變成了深淵的紫黑色，可眼神卻純淨得像個迷路的孩子︰&34；...糯米團子？&34；他的聲音帶著久遠的稚氣，&34；你怎麼...變大了？&34；
昔知心頭一顫。這是戎昭十五歲時的語氣——那年伯陽尚未隕落，母親亦不曾離開，他還是那個會躲在兄長身後偷吃糖，偷拿胡行知酒喝的少年。
&34；阿昭冷...&34；戎昭突然撲進她懷里，冰角在她鎖骨劃出細小的血痕，&34；伯陽哥哥說...練完劍才能進屋...&34；
閣樓的瓦片突然碎裂。魈持槍破窗而入時，儺面下的金瞳罕見地動搖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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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知像哄嬰孩般將高大的男人摟在懷中，風元素凝成的襁褓溫柔包裹著兩人。戎昭修長的身軀蜷縮成胎兒的姿勢，正用變調的嗓音哼著夜家古老的搖籃曲。更令人驚異的是，那些暴走的冰元素竟自發繞開昔知，在床榻四周綻放出一圈冰曇花。
&34；退後。&34；魈的槍尖泛起青光，&34；他被拖進了記憶回廊。&34；
昔知卻將人摟得更緊︰&34；他現在只認得我！&34；
仿佛印證她的話，戎昭突然驚恐地拽她衣袖︰&34；有...有怪物！&34；他盯著魈的儺面，冰元素炸成無數尖刺，&34；走開！別吃我的糯米團子！&34；
魈的和璞鳶懸在半空。兩千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把他當成搶小孩的妖怪。
昔知突然抓起戎昭凝出的冰刺，毫不猶豫刺穿自己掌心。鮮血滴在冰曇花上，瞬間蒸騰成緋色霧氣。
&34；你看，&34；她將流血的手按在戎昭心口，&34；我受傷了，要阿昭親親才能好。&34；
戎昭的嗚咽戛然而止。他慌亂地捧起那只手，冰元素在接觸血液的瞬間變得異常溫順，竟自發編織成精巧的繃帶。每個結扣都完美復刻了昔知教過他的軍用包扎法。
魈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分明是戎昭獨創的&34；冰蠶愈術&34；，需要對元素力絕對掌控。可眼前人明明神志混沌，身體記憶卻精準得可怕。
&34；...疼嗎？&34；戎昭對著傷口輕輕呵氣，眼淚在昔知掌心凝成珍珠般的冰晶，&34；阿昭錯了...&34；
&34；那告訴我，&34；昔知拭去他睫毛上的霜花，&34；伯陽哥哥答應給你打的新劍，是什麼樣子的？&34；
戎昭歪著頭的樣子像個稚童︰&34；劍柄要刻...刻...&34；他突然劇烈顫抖，&34；不對！層岩...層岩在流血！&34；
業障黑氣驟然暴起。魈的槍鋒急速旋轉，在三人周圍築起風牆。昔知卻趁機將戎昭的腦袋按在自己心口︰&34；數我的心跳。&34；她引導他的手貼上頸動脈，&34；數到一百，兄長就回來了。&34；
&34；...真的？&34；
&34；我什麼時候騙過你？&34；
魈看著戎昭真的開始數數，每數一下就往昔知懷里縮一寸。那些曾冰封過魔神殘念的寒刃，此刻溫順地纏在她腰間，像迷途孩童攥緊唯一的浮木。
&34；九十八...&34；戎昭的聲音漸漸染上睡意，&34；九十九...&34；
當數到最後一個數時，魈突然將儺面貼上他額頭。夜叉的仙力如清泉灌頂，戎昭眼中的紫黑色如潮水般退去。
&34；...一百。&34；他啞聲說完，徹底昏睡過去。
晨光穿透冰晶窗欞時，戎昭在苦澀的藥香中甦醒。昔知趴在床邊熟睡，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冰珠。他試圖起身，卻發現左手被風元素絲帶系在床柱上——絲帶末端綴著個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響。
&34；再動一下，&34；魈的聲音從房梁傳來，&34；我就把你凍成望舒客棧的鎮宅吉祥物。&34；
戎昭的耳尖瞬間紅透。破碎的記憶如潮水涌來︰自己如何哭喊著要&34；伯陽哥哥&34；，如何把昔知當成人形暖爐摟了一夜...最要命的是，魈的儺面上那道新鮮裂痕——正是被自己扔的冰球砸出來的。
&34；...上仙...&34；
&34；省省。&34；魈甩來一碗黑如墨汁的藥。
戎昭的指尖突然凝結出霜花。他輕輕撫過昔知眼下的青黑，那里還留著被自己冰角刮出的紅痕。更觸目驚心的是她手腕內側——密密麻麻全是風元素反噬的傷痕。
&34；魈上仙。&34；他的聲音啞得不成調，&34；有沒有一種封印...&34；
&34；有。&34；夜叉打斷他，槍尖挑起昔知腰間的香囊，&34；這傻子學了八個月。&34；青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34；你以為那些業障為何突然溫順？她每夜都在用風元素替你梳理經脈。&34；
戎昭的冰元素力瞬間暴走又強行平息。他顫抖著去解昔知的衣帶，被魈一槍桿抽在手背。
&34；看夠就喝藥。&34；夜叉甩來張墨跡未干的藥方，&34；黃連加了三錢。&34；
當昔知揉著眼楮醒來時，正對上戎昭通紅的眼眶。他腕間不知何時多了道冰晶鐐銬，與她的風元素絲帶緊緊相扣，像某種古老的契約。
&34；早呀。&34；她笑著去摸他額間殘留的冰角，&34；變小戎昭比較可愛呢...呀！&34；
戎昭突然咬住她指尖，在昔知驚呼前將人拽進懷里。他抱得那麼緊，仿佛要把所有說不出口的愧疚與眷戀都烙進她骨血。昔知听見他心跳聲里壓抑的哽咽，如同層岩深處永不消融的冰。
&34；...傻子。&34；戎昭將臉埋在她肩窩，&34；我們倆到底誰更瘋？&34；
屋檐下的冰曇花風鈴輕輕搖曳。魈站在最高處的飛檐上，業障黑氣罕見地平靜如鏡。他望著遠處層岩巨淵的方向，儺面下的嘴角微微揚起——
浮舍，你看見了嗎？夜家最倔強的小狼崽...終于學會在愛人懷里舔舐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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