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渙的夢境卻比夜色更深。
她早已學會控制自己,鮮少做夢。可今夜,那蜿蜒曲折的夢境卻如一條吐信的毒蛇,不依不饒地纏上她的心神,令她難以自禁。
此刻,她站在一片荒蕪的曠野上,四周是破碎的山河,天空被撕裂成無數碎片,像是被巨手生生扯開的帷幕。風卷著灰燼從她身邊掠過,帶著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將她的靈魂也一同凍結。
可記憶,卻依舊停留在多年前——那個得知某人因抵御愚人眾博士對璃月內部的入侵而戰死的瞬間。但此刻,她卻記不清了,記不清自己是如何用近乎殘忍的毅力,強行按捺住沖去質問某位兄長的沖動。她曾無數次想要站在他面前,質問他為何要將自己排除在外,為何不讓自己留在他們身邊。難道她不是家人嗎?難道她不配知道真相嗎?她難道不是他們的朋友、戰友嗎?為何不能並肩共度難關?就因為她是仙人,因為注定的離別,所以連最後一面,也不願讓她去見?
可最終,她竟選擇了理解他的苦衷,選擇了沉默。
只是……林渙調皮地歪了歪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她還是去了——畢竟,她可是仙人啊。只要她想,那些身為凡夫俗子的兄長們,又怎會察覺到她的存在?
是的,她承認,對伯陽,這或許帶著一點小小的賭氣。可她只是想,就是想去見見戎昭,見他最後一面。
那也是她的兄長,她的戰友,曾與她並肩作戰,把酒言歡,也曾靜靜地、不容置疑地心悅著她。雖然無法回應,但那份心意,她卻真切地收到了,用心地回護著,最終小心翼翼地交換回了最初的那一份真摯的摯友之情。有些小竊喜呢,那些回憶,就像是一壇陳年的美酒,越是封存,越是醇厚。所以,她怎能不去?怎可以不去送他最後一程呢?
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哪怕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不引人注目,她也必須去啊。只是,她不會出現的,不會惹另一位兄長難過,在那個所有人都最難過的時刻……
然而,終究是那一份理解,猶如一把鈍刀,生生割裂了她的心。她忽略了,忽略了真相如利刃般刺入心口時,那瞬間蔓延的皸裂與疼痛。那傷口,至今未曾愈合,只是被她深深埋藏,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埋藏在每一次呼吸的間隙里。而在此刻,當她的心理防線最為脆弱時,這些傷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上,瘋狂地攻擊著她的心神。
這是業障。她無比清晰地明白。
自封印松動之後,這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夢了?她已經記不清了。自從散逸而出的業障開始侵蝕她的精神,這些夢境便如影隨形,像一條無形的鎖鏈,緊緊纏繞著她的靈魂。每一次,她都會夢見自己在失去什麼——或是親人,或是摯友,或是她所珍視的一切。那些夢境真實得可怕,仿佛在提醒她,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林渙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體內的業障正在一點點吞噬她的力量,甚至她的記憶。那些曾經清晰的畫面,如今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霧,模糊得讓她心慌。
她閉上眼,試圖抓住那些逐漸消散的記憶,可它們卻像指縫間的流沙,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
她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哪怕是為了那些還在她記憶中鮮活的面孔。哪怕是為了那些她還未曾失去的珍貴之物。
可她也清楚,業障的侵蝕遠比深淵的污染更加可怕。它不會一下子奪走她的生命,而是會一點點蠶食她的靈魂,直到她徹底迷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月色浸透雕花窗欞,在青磚地面織出碎銀紋路。林渙倚在冰涼的紫檀窗框邊,蒼白的指腹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某道陳年裂痕——那是七十年前某場雷暴留下的印記。夜風裹挾著霓裳花的清苦拂過鬢角,卻吹不散凝固在眉宇間的郁色,遠處層岩巨淵模糊的輪廓在她眼中晃動著,仿佛要吞噬天幕上搖搖欲墜的玉盤。
雲紋皂靴碾過落葉的輕響堪堪停在七步之外。來人廣袖間沉水香浮動,連帶著讓大理石地面投射的影子都顯出磐岩般的厚重。當鎏金滾邊的袖口映入余光時,她才驚覺自己攥著銀鎖的手已洇出薄汗。
"林客卿。"屬于往生堂儀倌的稱呼甫一落下,溫沉嗓音又陡然轉作春風化雨的私稱︰"阿渙。"
林渙旋身剎那,褐瞳里猝然倒映出兩輪明月——一盞懸于天際,一碗端在鐘離掌間。澄澈藥湯在白釉蓮紋盞中漾開漣漪,翻涌的百草氣息撞碎了沉香構築的屏障,月見草的清冽混著琉璃袋的苦澀在兩人衣袂間氤氳開來。
"連理鎮心散。"玉扳指叩擊瓷盞發出清越之聲,伴著千年不變的從容語調,"雪頂參須與清心同煎,既不會寒了肺腑,又可平鎮夜魘。"修長手指推來藥盞的軌跡,恰似岩槍劃破天際的弧度。
掌心猝不及防貼上溫熱的盞壁,驚得她指尖輕顫。抬眼見對方眉間新雪般的額飾映著月色,恍惚間竟生出藥湯中浮動著石珀碎屑的錯覺。待飲盡三沸火候煎出的藥汁,喉間溫熱竟當真漫過那些糾纏在經脈里的刺骨陰寒。
玉盞擱在花梨木案上發出"嗒"的輕響,伴著刻意側首避開的視線︰"帝君連藥量都要比照魈上仙?"
絹紗廣袖掃過案頭古籍,繡著往生蝶的衣帶在風中翻卷如鶴,"看來明日的"須彌"之行,我是非去不可了。"
岩紋暗繡的袖擺突然拂過她垂落的指尖。"臨行前,阿渙或許該與堂主煮一壺好茶,秉燭夜談。"鐘離背光而立的身影在地面投下巍峨的山岳輪廓,腰間玉璋嗡鳴如嘆息,"那些塵封于翠玨匣之中的舊事,未必比如今孩子們收集的《提瓦特游覽指南》乏味。"
檐角驚起的夜梟振翅聲里,她輕笑著抬手接住飄落的梧桐葉︰"若我帶回的故事不夠精彩…..."染著蔻丹的指甲忽地掐碎葉脈,"那便勞煩先生備好三盞無妄坡的鬼牙晨露,替我先謝過堂主厚愛——"
未盡之語消弭于突然抵住唇畔的玄玉扳指。神明的瞳孔漾起鎏金漣漪,千萬年凝固的時光在這一刻悄然松動︰"昔日之約既立,縱使黃泉逆流,磐石..."他俯身拾起破碎的殘葉,指尖流轉的岩元素瞬間將其復原如初,"亦會守諾。"
“而清風,也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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