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的嘴唇像山澗的融雪，冰冷而甜美。我的理智告訴我應該推開她，但身體卻像被施了定身術。她的氣息帶著松針和晨露的味道，完全不像人類。
"歡喜哥！"芳芳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伴隨著上樓的腳步聲。
白羽瞬間退開，變回那個端莊的白衣女子。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懷疑剛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芳芳出現在樓梯口，手里端著托盤︰"我煮了姜茶，想著白小姐可能..."她的話戛然而止，眼楮在我和白羽之間來回掃視。
"謝謝。"白羽接過姜茶，動作優雅得像在表演。
芳芳拽著我的袖子把我拉到一旁，壓低聲音︰"你瘋了嗎？半夜跑到女客人房間？"
"我..."我不知如何解釋，難道說我在和一只姑獲鳥調情？
芳芳突然瞪大眼楮︰"你的嘴怎麼這麼白？"
我用手背擦了擦嘴，發現沾上了某種白色粉末，聞起來像冰雪的味道。白羽在一旁輕笑，那笑聲讓我頭皮發麻。
"回去睡覺！"芳芳像趕小雞一樣把我趕出房間，臨走前還警惕地瞪了白羽一眼。
回到自己房間，我輾轉反側。窗外，月亮已經躲進雲層，整個雲山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旺福不知何時溜了進來，趴在我床邊，時不時發出低沉的嗚咽。
"你也感覺到了，是不是？"我揉著旺福的耳朵，土狗溫暖的體溫讓我稍微安心了些。
第二天一早，農家樂來了幾個村民，圍著嬌嬌七嘴八舌。我湊過去，听到他們在說昨晚那幾個獵戶的事。
"老李頭嚇得尿了褲子！說看到那女人變成了一只比房子還大的鳥！"
"張老三現在還在發燒說胡話，一直喊"不要抓我"！"
嬌嬌看到我，立刻抓住我的胳膊︰"歡喜，你那位白小姐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強裝鎮定︰"城里來的游客唄，能有什麼來頭。"
"那為什麼..."嬌嬌還要追問，卻被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打斷。
白羽從樓上走下來，今天她換了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看起來比昨天更接近人類。村民們立刻噤若寒蟬，有幾個甚至往後退了幾步。
"早上好。"白羽微笑著打招呼，仿佛沒注意到緊張的氣氛。
芳芳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早餐。當她走近白羽時，突然"哎呀"一聲，托盤傾斜，熱粥眼看要灑在白羽身上。
白羽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她輕輕一揮手，托盤奇跡般地恢復了平衡，一滴粥都沒灑出來。
"小心。"白羽輕聲說，目光落在芳芳的手腕上。
我也看到了——芳芳手腕內側有一個奇怪的胎記，形狀像一片羽毛。以前我從沒注意過。
芳芳迅速拉下袖子遮住胎記，臉色變得煞白︰"謝、謝謝白小姐。"
白羽的眼神變得異常溫柔︰"不客氣，孩子。"
孩子？我心頭一緊。白羽昨晚說過，她在尋找轉世的孩子。難道芳芳真是...
早餐後，我悄悄跟著白羽出了門。她沿著小路往雲山深處走去，腳步輕盈得像沒踩在地上。我盡量不發出聲音，但跟蹤一只妖怪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出來吧，歡喜。"白羽頭也不回地說。
我尷尬地從樹後走出來︰"我就是...想看看雲山的風景。"
白羽轉身看我，陽光下她的眼楮呈現出透明的琥珀色︰"你擔心我會傷害芳芳？"
被說中心事，我索性坦白︰"你會嗎？"
"如果她真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傷害她？"白羽的聲音帶著幾分哀傷，"三百年了，我找遍了每座山每條河..."
"如果...如果不是呢？"
白羽的表情突然變得危險︰"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踩斷了樹枝。白羽卻又笑了︰"別怕，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妖怪也有妖怪的規矩。"
她伸手撫摸路邊的野花，那些花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開來，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人類總把妖怪想得太壞。"白羽輕聲說，"我們只是...不一樣罷了。"
看著她落寞的側臉，我突然覺得這只姑獲鳥也許沒那麼可怕。她只是個尋找孩子的母親，雖然方式可能有點...非人類。
回農家樂的路上，我們遇到了村里的老巫祝。老頭一看到白羽就僵在原地，手里的草藥撒了一地。
"雲、雲山娘娘..."他哆哆嗦嗦地跪下。
白羽皺眉︰"你認錯人了。"說完快步離開。
我扶起老巫祝︰"什麼雲山娘娘？"
老頭眼神渙散︰"很久以前...雲山住著一位鳥神，保佑風調雨順...後來她丟了孩子，就變成了吃小孩的姑獲鳥..."他抓住我的手，"年輕人，快離開她！她會帶來災禍！"
我心頭一震，想起昨晚那個嬰兒的哭聲。
回到農家樂，芳芳正在院子里喂招財。看到我，她立刻跑過來︰"歡喜哥，你去哪了？嬌嬌姐找你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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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出去轉了轉。"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芳芳，你手腕上的胎記..."
芳芳臉色一變︰"從小就有的，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沒見過。"
芳芳咬著嘴唇︰"奶奶說，這是被鳥啄的記號..."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歡喜哥，那個白小姐很危險！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一只大鳥要把我抓走！"
我剛要說話，突然感覺背後一涼。轉頭看去，白羽站在不遠處，眼神復雜地看著我們。
晚飯時，氣氛格外詭異。嬌嬌不停地講葷段子，試圖活躍氣氛，但連最年輕的服務員都笑不出來。白羽安靜地吃著她的素菜，時不時用那種非人類的眼神掃視眾人。
飯後，芳芳悄悄把我拉到倉庫︰"歡喜哥，我們得想辦法趕走她！"
"怎麼趕？她可是..."我差點說出"姑獲鳥"三個字。
"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芳芳出乎意料地說，"我能感覺到。"她拉起袖子，露出那個羽毛胎記，"這個...最近一直在發熱。"
我仔細觀察那個胎記，驚訝地發現它確實泛著不自然的紅光，就像...就像被火燒過的金屬。
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我和芳芳同時屏住呼吸。招財從門縫鑽進來，毛發倒豎，發出"嘶嘶"的聲音。
然後，倉庫的門無聲地開了。
白羽站在那里，白衣在黑暗中微微發光。她的眼楮完全變成了金色，像兩輪滿月。
"芳芳，"她的聲音帶著回音，"讓我看看你的手腕。"
芳芳躲到我身後，我像護崽的野豬一樣擋在前面︰"別踫她！"
白羽的表情變得痛苦︰"我只是想確認..."
"確認什麼？確認她是不是你三百年前丟的孩子？"我脫口而出，"就算她是，她現在也是人類！有自己的人生！"
白羽的身體開始變化，羽毛從皮膚下鑽出，手指變成利爪︰"你不明白...孤獨有多可怕..."
旺福突然沖進來，對著白羽狂吠。招財也炸著毛，擋在芳芳前面。令我驚訝的是，白羽似乎真的害怕這些動物，後退了幾步。
"動物...總是能認出妖怪。"白羽苦笑著，停止了變形，"你們人類遲鈍多了。"
芳芳從我身後探出頭︰"如果我真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我會轉世成人類？"
白羽的眼神柔和下來︰"也許...是懲罰。懲罰我沒保護好你。"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在三個"人"身上——一個人類，一個半妖，一個可能是妖怪轉世的女孩。場面荒誕得讓我想笑，卻又莫名悲傷。
"給我三天。"白羽突然說，"如果三天後我確定芳芳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就離開。"
"如果她是呢？"我緊張地問。
白羽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芳芳一眼，然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晚，農家樂所有人都做了噩夢。嬌嬌夢見自己被羽毛包裹得窒息；服務員們夢見被大鳥追趕；而我夢見自己站在雲山頂上，懷里抱著一個發光的嬰兒，無數黑色的鳥影在周圍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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