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後的第一場雪,把雲山農家樂裹成了白糖糕。我蹲在屋檐下,對著掌心哈氣,看著呼出的白霧在半空凝結成小冰晶,又"叮"地一聲落在地上。
"歡喜!"韓小雨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把後院的臘肉收進來,要下雹子了!"
我撇撇嘴,打了個響指。頭頂三米處立刻聚起一片巴掌大的烏雲,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自從吞了那顆該死的雨魄珠,我就成了人形天氣預報——情緒稍有波動,方圓五米內不是起霧就是飄雨。
"又顯擺!"韓小雨系著圍裙沖出來,發梢冒著火星。她手里那串臘肉剛遞到我面前就"嗤"地冒起青煙,轉眼變成焦炭。
我倆大眼瞪小眼,同時嘆了口氣。
三個月前那場鬧劇後,我成了半人半仙的怪胎,韓小雨的旱魃體質倒是改善不少——至少現在她摸過的手機不會自燃了。代價是,我倆只要距離小于兩米,不是她烤焦我的衣角,就是我淋濕她的裙擺。
"叮鈴——"門口風鈴響了。
我和韓小雨同時轉頭。招財"嗷"地炸成刺球,躥上房梁。
來人一襲紅衣,撐著一把油紙傘。傘沿垂下的不是雨簾,而是跳動的火苗。她踏進院子的瞬間,積雪"嘶嘶"蒸發,露出焦黑的泥土。
"玄冥妹妹,"女人收起傘,露出一張與韓小雨七分相似的臉,"三百年不見,怎麼落魄到給凡人當廚娘了?"
韓小雨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祝融...姐姐?"
我手里的臘肉"啪嗒"掉在地上。灶神?火神?那個在神話里脾氣暴躁的女神仙?我下意識後退兩步,結果腳底打滑,一屁股坐進自己剛制造的水窪里。
紅衣女子——現在該叫她祝融了——嫌棄地瞥了我一眼︰"這就是你選的道侶?連避水訣都不會的小泥鰍?"
"他不是..."韓小雨耳根發紅,突然瞪大眼楮,"等等,你怎麼找到這里的?天條不是規定..."
"天條?"祝融冷笑,指尖竄起一簇青色火苗,"自從你私降甘霖被貶,昆侖早就亂套了。西王母閉關,雷部罷工,人間大旱三年——這些都沒人告訴你吧?"
我掙扎著從水坑里爬起來,褲子還滴著水︰"等等,你說小雨...不是,玄冥被貶是冤案?"
祝融突然逼近,我聞到自己劉海被烤焦的糊味。她捏住我下巴,熾熱的拇指擦過我下唇︰"雨魄珠的味道...有意思,居然沒把你撐爆。"她轉向韓小雨,"妹妹,你往他肚子里塞的可不止是珠子吧?"
韓小雨突然結巴起來︰"我、我當時情急..."
"行了。"祝融甩袖,院中積雪瞬間汽化,"我偷溜下界就為兩件事。"她豎起一根手指,"一,帶你回昆侖平反;二..."她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嘗嘗你做的紅燒鯉魚。"
廚房里,嬌嬌和芳芳扒著門縫偷看。當祝融用三昧真火爆炒時,她倆的尖叫差點掀翻屋頂。
"所以,"我嚼著祝融帶來的蟠桃——據說能增強靈力,但吃起來像橡皮——口齒不清地問,"小雨真是被冤枉的?"
祝融優雅地吐出一粒火棗核︰"那年涇河龍王私扣雨量,玄冥看百姓受苦,偷偷用自己元神補了雨數。結果被惡蛟藍溟告發,說他看見玄冥與凡人私通..."
"放屁!"我拍桌而起,頭頂"轟"地炸開一團雷雲。
韓小雨急忙按住我手腕,結果我倆同時觸電般彈開——她手心太燙,我皮膚太濕。招財趁機叼走了我盤里的桃核。
"證據呢?"韓小雨聲音發顫。
祝融從袖中掏出一面青銅鏡︰"藍溟當年留影的溯光鏡,我前些天在弱水河底撈到的。"她指尖劃過鏡面,浮現的畫面卻讓我們都愣住了——
鏡中確實是韓小雨...不,玄冥。她跪在干裂的河床上,懷里抱著個渾身是血的...我?
"這不可能!"我湊近鏡子,"三百年前我祖宗都沒出生!"
祝融皺眉︰"怪了,溯光鏡從不出錯..."她突然掐訣,鏡面泛起漣漪,畫面切換成現代街道。鏡頭急速推進,最終定格在一家醫院的育嬰室。
1995年7月23日,電子屏顯示。畫面里,護士正把一個啼哭的嬰兒交給喜極而泣的夫婦。嬰兒右肩有塊胎記,形狀像半片雪花。
我下意識摸自己肩膀。韓小雨的指尖幾乎同時觸到那里,我們相觸的皮膚爆出一串小火花。
"輪回轉世?"祝融若有所思,"但雨魄珠認主從不管前世今生..."她突然瞪大眼楮,"除非..."
院外突然傳來引擎聲。一輛印著"自來水公司"的面包車急剎在門口,跳下來三個穿制服的工人,領頭的舉著喇叭喊︰"藍溟越獄了!他偷走廠里十噸液氯,說要..."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悶雷般的巨響。我們沖出門,只見山谷方向騰起百米高的水龍卷,頂端隱約可見猙獰的龍影。
"不好!"祝融的紅衣無風自動,"他要水淹雲山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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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雨一把拽住我手腕,燙得我齜牙咧嘴︰"歡喜,只有你能阻止他。雨魄珠遇水則強,你現在就是..."
"移動水庫?"我苦笑,看著自己開始泛藍的指尖,"問題是,我連避水訣都不會啊!"
祝融突然往我嘴里塞了顆火棗︰"咽下去!我的本命真火能暫時平衡你體內水靈。"她推了我一把,"跑起來!水龍卷到山腳只要三分鐘!"
我跌跌撞撞沖下山路,感覺五髒六腑像被扔進火鍋又撈出來。身後傳來韓小雨的喊聲︰"想著最干渴的事!越渴越能激發雨魄珠!"
最干渴的事?我腦海里突然浮現韓小雨第一次給我泡茶——那杯把陶瓷杯炸裂的"烈焰紅唇";想起她煎的雞蛋,黑得能當硯台;想起她煮的粥,稠得能糊牆...
身體越來越輕,皮膚開始滲出細密水珠。在接近河灘時,我整個人已經化作一團人形水霧。藍溟化身的黑龍就在五十米外,他殘缺的龍角閃著寒光,正操縱水龍卷撲向村莊。
"歡喜!"韓小雨的喊聲穿透水幕。我回頭,看見她站在山坡上,雙手攏在嘴邊︰"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愣了一秒,突然笑了。是啊,在那個飄著梔子花香的夏夜,我確實說過——
"要是哪天你控制不住旱魃之火..."當時她低頭玩著我襯衫紐扣,"我就娶你。"
"是"我就幫你滅火"!"她當時氣得把我踹下床。
現在,我張開雙臂迎向水龍卷,感覺雨魄珠在胸腔里歡快震動。藍溟的咆哮震耳欲聾︰"區區凡人也敢...什麼?!"
我的身體徹底霧化,融入滔天巨浪。奇妙的是,這次沒有窒息感,反而像回到母體般安心。水龍卷開始減速、分解,最終化作溫柔細雨落回河床。
朦朧中,我看見藍溟的龍身被雨絲纏繞,像陷入蛛網的飛蟲。他瘋狂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偷來的洪水被一點點"喝干"。
"這不科學..."龍頭無力地垂下。
我重新凝聚人形,濕漉漉地站在河中央。藍溟縮回人形,被趕來的消防員用特制水龍帶捆成粽子。他怨毒地瞪著我︰"你以為贏了?西王母就要醒了,她若知道雨魄珠在凡人肚子里..."
"閉嘴吧你。"我甩了他一臉水,"回去好好當你的濾水器。"
回程路上,韓小雨罕見地主動牽住我的手。我們相觸的掌心"滋滋"作響,但這次誰都沒松開。
"那個..."我撓撓被烤焦的鬢角,"祝融姐說的輪回轉世..."
她突然掐我手心︰"三百年前我救的那個凡人,肩上也有雪花胎記。"
"所以我們是命中注定?"
"注定你個頭!"她耳尖通紅,"是注定要我還債!你知道當年為了救你,我折損了多少年道行嗎?"
我大笑,趁她不注意偷親了下發燙的臉頰。結果當然是被燙得跳腳,但天空卻因此放晴,山澗傳來久違的蛙鳴。
當晚,祝融留下那面溯光鏡就回了昆侖。臨行前她悄悄告訴我︰"妹妹的旱魃體質其實有解——只要她真心愛上凡人,天火自消。"
我摸著被烤出洞的睡衣,心想這大概比治本還難。
深夜,韓小雨突然搖醒我︰"歡喜,你看!"
溯光鏡自己在桌上發光。畫面里,西王母的玉輦正駛出昆侖,而雷部眾神跪拜的方向...赫然是雲山。
招財突然竄上窗台,對著月亮發出類似狼嚎的叫聲。遠處河床傳來"咕咚"水聲,像有什麼龐然大物翻了個身。
"要變天了。"韓小雨輕聲說。
我握緊她汗濕的手,感覺雨魄珠在體內輕輕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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