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像刀子一樣刮著臉。我喘得像個破風箱,雙腿灌了鉛似的沉重。鳳九卻步履輕盈,紅裙在風中翻飛,像面旗幟。
"快到了。"她指著前方。
我抬頭,只見雲霧繚繞處有座石台,台上立著個古樸的青銅鼎,鼎身刻滿飛禽走獸。
"那是..."
"獻祭台。"鳳九轉身看我,"最後的考驗。"
我咽了口唾沫,心髒狂跳。大黃不知何時跑到鼎前,端坐著像在等待什麼。
鳳九伸手拂過鼎沿,青銅立刻泛起紅光︰"把你最珍貴的東西放進去。"
我僵在原地︰"最珍貴的?"
"對。"她目光灼灼,"每個人定義不同。"
我下意識摸向褲兜——那里有農家樂的地契,是我全部家當。手指觸到紙張的瞬間,芳芳和嬌嬌的笑臉浮現在眼前。
"如果...不放呢?"
鳳九眼中金光一閃︰"那我永遠無法痊愈。"
山風突然變得猛烈,吹得我幾乎站不穩。鳳九的紅裙獵獵作響,發絲飛舞如燃燒的火焰。她看起來那麼美,又那麼遙遠,仿佛下一秒就會隨風消散。
"我..."我咬牙掏出地契,"給。"
鳳九愣住了︰"這是..."
"雲山農家樂的地契。"我苦笑,"我全部家當。"
她沒接,而是盯著我的眼楮︰"你知道獻祭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我深吸一口氣,"可能一無所有。"
鳳九的睫毛顫了顫︰"為什麼?"
我撓撓頭,突然不敢看她︰"因為...你比錢重要。"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青銅鼎突然"嗡"地震動起來。大黃興奮地"汪汪"叫,繞著鼎打轉。
鳳九的眼楮完全變成了金色︰"你確定?"
我點點頭,把地契投入鼎中。紙張接觸青銅的剎那,"轟"地燃起金色火焰,轉眼燒成灰燼。
"恭喜。"鳳九輕聲說,"你通過了。"
我還來不及反應,地面突然劇烈震動。獻祭台裂開縫隙,金光從地底迸射而出。鳳九的身體逐漸浮空,紅裙化作烈焰,一對巨大的金色羽翼從她背後展開——真正的鳳凰之翼,每片羽毛都燃燒著火焰。
"歡喜。"她的聲音變得空靈,"看好了。"
熾熱的氣浪撲面而來,我不得不抬手遮擋。透過指縫,我看到鳳九完全變了個模樣——她懸浮在半空,長發如火焰舞動,周身環繞著金色光暈。她手腕上的黑線寸寸斷裂,化作黑煙消散。
"斷魂鎖...解開了。"她的聲音帶著回音。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雙腿發軟。大黃卻異常興奮,對著天空狂吠。
鳳九緩緩降落,羽翼收攏。她伸手撫上我的臉,掌心滾燙︰"謝謝你。"
我結結巴巴︰"不...不客氣。所以...你的傷..."
"痊愈了。"她微笑,"多虧你的真心。"
我臉一熱,趕緊轉移話題︰"那個...地契真的燒沒了?"
鳳九眨眨眼︰"重要嗎?"
"當然!"我脫口而出,"那是我的——"說到一半突然停住,臉更紅了。
鳳九大笑,笑聲如銀鈴︰"放心,會有補償的。"她指向我的手臂,"卷起袖子。"
我疑惑地照做,露出小臂內側的月牙形胎記——從小就有,不痛不癢。
鳳九的指尖輕觸胎記︰"認得這個嗎?"
我搖頭。
"三百年前,"她輕聲說,"守山人為救受傷的鳳凰,割腕取血。鳳凰痊愈後,在他手腕留下印記,約定來世再續前緣。"
我瞪大眼楮︰"你是說..."
"你就是他。"鳳九的指尖泛起金光,胎記隨之發熱,"而我是那只鳳凰。"
胎記越來越燙,卻奇怪地不覺得疼。金光中,胎記逐漸變成羽毛形狀,栩栩如生。
"契約完成。"鳳九收回手,"現在,我們回家吧。"
"回家?"我愣住,"就這樣?"
鳳九歪頭︰"你還想怎樣?"
我指指她的翅膀︰"這些...沒問題?"
她莞爾一笑,羽翼緩緩收攏,最終消失在背後。眨眼間,她又變回那個穿紅裙的美麗女子,只是眼楮仍帶著金色光澤。
"滿意了?"她挑眉。
我傻傻點頭。大黃跑過來蹭我的腿,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下山的路比上山輕松許多。鳳九牽著我的手,每一步都如有神助,崎嶇山路變得如履平地。我滿腦子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大黃到底是什麼?"我終于憋出個問題。
鳳九笑而不語。大黃卻突然加速,跑到前面一塊巨石上,身形逐漸模糊——等我們走近時,石頭上蹲著只威風凜凜的金毛犬,體型比普通犬大兩倍,眼楮是琥珀色的。
"山神使者。"鳳九解釋,"負責監督我的考驗。"
我張大嘴︰"所以它一直..."
"在考察你。"鳳九點頭,"幸好你表現不錯。"
我回想起之前對大黃的種種——偷喂它剩菜、冬天讓它睡廚房...頓時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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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犬跳下石頭,落地時又變回普通大黃狗的模樣,親熱地舔我的手。
日落時分,我們回到農家樂。院門一開,芳芳和嬌嬌就沖了出來。
"歡喜哥!"芳芳眼圈通紅,"你們去哪了?整整一天!"
嬌嬌直接擰我耳朵︰"找死啊!電話也不接!"
我疼得齜牙咧嘴,心里卻暖洋洋的。鳳九站在一旁微笑,夕陽給她鍍上金邊。
"好了好了。"我掙脫嬌嬌的魔爪,"有客人呢。"
兩個姑娘這才注意到鳳九,頓時拘謹起來。芳芳小聲問我︰"她...還住那間房?"
我正猶豫,鳳九卻開口了︰"不,我住歡喜隔壁。"
"啊?"我們三人異口同聲。
鳳九理所當然地說︰"我是老板娘,當然住主人房。"
嬌嬌的下巴差點掉地上︰"老...老板娘?"
我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鳳九,別開玩笑..."
"誰開玩笑了?"她走近,手指輕點我胸口,"獻祭了我的真心人,不該負責嗎?"
芳芳和嬌嬌的目光齊刷刷射向我,眼中寫滿"你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我百口莫辯,只能傻笑。大黃在旁邊"汪汪"叫,像是在起哄。
當晚,農家樂出奇地熱鬧。明明沒接預訂,卻陸續來了十幾位"游客",個個氣度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位穿金色長袍的老者,自稱姓金,對鳳九恭敬有加。
"金長老。"鳳九介紹,"我族長輩。"
金長老捋著白胡子打量我︰"就是他?"
鳳九點頭。金長老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驚人。我疼得倒吸冷氣,卻見他眼中閃過金光,隨即滿意地松開。
"不錯。"他對鳳九說,"比上一個強。"
我听得雲里霧里,鳳九卻笑靨如花。
晚宴上,這些"游客"吃得極少,酒卻喝得極多。金長老拉著我講了許多"守山人"的故事,听得芳芳和嬌嬌一愣一愣的。
"歡喜哥,"芳芳小聲問,"你是不是中邪了?"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鳳九插進來︰"他好得很。"她遞給我一杯琥珀色液體,"喝下去。"
我接過,酒香撲鼻,帶著熟悉的草藥味。一飲而盡,喉嚨頓時火燒般灼熱,但熱流過後,渾身說不出的舒暢。
"這是什麼?"我咂咂嘴。
"鳳凰淚。"鳳九眨眼,"延年益壽的。"
金長老哈哈大笑︰"丫頭偏心!這酒我討了百年都沒給!"
宴席持續到深夜。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我癱在椅子上,精疲力盡卻莫名興奮。
鳳九坐到我身邊︰"累嗎?"
我搖頭︰"就是有點...不真實。"
她輕笑,手指劃過我手臂上的羽毛印記︰"現在呢?"
印記微微發熱,提醒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我鼓起勇氣握住她的手︰"所以...你真的要留下?"
"不然呢?"她靠過來,發絲拂過我的臉,"三百年才找到你,想趕我走?"
我心跳加速︰"那...農家樂..."
"會越來越好。"鳳九自信地說,"有鳳凰坐鎮,財源廣進。"
我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來當招財貓的?"
她捏我鼻子︰"是招財鳳凰。"
月光灑在院子里,大黃趴在梨樹下打盹。鳳九依偎在我肩頭,體溫比常人高些,像個小暖爐。
"歡喜。"她突然說,"明天把地契補辦了吧。"
我一愣︰"不是燒了嗎?"
"燒的是復制品。"她狡黠一笑,"考驗而已。"
我佯怒︰"你騙我!"
鳳九抬頭,紅唇近在咫尺︰"生氣了?"
我喉結滾動︰"有...有點。"
"那..."她貼近,"補償你?"
她的唇覆上來,溫度高得驚人,卻不灼人。我腦中"轟"地炸開,手不自覺環住她的腰。這個吻帶著草藥香和酒氣,讓人頭暈目眩。
分開時,我氣喘吁吁︰"這補償...不錯。"
鳳九眼中金光流轉︰"還有更好的,要試試嗎?"
我臉紅到耳根︰"改...改天吧。"
她大笑,起身拉起我︰"走吧,老板。該休息了。"
那晚之後,雲山農家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生意莫名其妙地好起來,客人絡繹不絕。鳳九正式成為老板娘,把農家樂經營得風生水起。
芳芳和嬌嬌起初有些不適應,但很快被鳳九收服——她教芳芳做藥膳,幫嬌嬌設計新菜單,兩人很快成了她的忠實擁躉。
至于我?每天清晨醒來,看見枕邊人金色的眼眸,都覺得自己在做夢。但手臂上的羽毛印記時刻提醒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大黃依然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只是現在它常常不見蹤影,有時幾天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帶著些奇奇怪怪的"禮物"——發光的蘑菇、會唱歌的石頭...有一次甚至叼回根鳳凰羽毛,把鳳九氣得直跺腳。
生活就這樣繼續著,平凡又神奇。每當有客人問起老板娘為何總穿紅衣,我和鳳九就相視一笑,異口同聲︰
"因為喜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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