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提出的條件,每一個都超出了陳國棟的權限。
    陳國棟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他手腕上那只黑色的軍用手表,突然發出了輕微的震動。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臉色驟然大變。
    “出事了。”
    陳國棟抬頭,看著葉遠和唐宛如,聲音干澀。
    “就在五分鐘前,華城第一人民醫院,發生了大規模的襲擊事件。”
    “失蹤的‘志願者’丹尼爾,單槍匹馬闖了進去。”
    “他的目標,是醫院地下三層,那個存放著二十年前所有封存樣本的……冷凍庫。”
    “什麼?!”
    陳國棟的話音剛落,錢老第一個豁然起身,一股凌厲的氣勢從他干瘦的身體里迸發出來,“丹尼爾去了第一人民醫院?他怎麼知道那個地方的?”
    “我們的對手,顯然比我們想象中,知道得更多。”陳國棟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醫院方面報告,對方的目標極其明確,無視了所有藥品庫和設備區,直奔地下三層的‘特殊樣本戰略儲備庫’。那里的安保是軍用級別,但在他面前,跟紙糊的沒什麼兩樣。”
    客廳內,氣氛再度凝固成冰。
    那座位于“一號院”的奢華別墅,此刻像一個巨大的、華麗的囚籠,將他們與外界的風暴隔絕開來,卻也讓他們感受到了更深層次的無力。牆上那幅吳冠中的《江南水鄉》,墨色淋灕,意境悠遠,可在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
    “我必須去。”
    葉遠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他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陳國棟,又看了一眼那些分布在別墅各處,如同雕塑般的“利劍”隊員。
    “不行!”陳國棟想也不想就立刻否決,“葉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是‘滅國級’檔案的核心!你的安全是最高優先級!現在外面就是龍潭虎穴,讓你離開這里,就是讓你去送死!”
    “送死?”葉遠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陳局長,你還沒明白嗎?從‘天啟項目’這四個字重新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身在棋盤中央,根本沒有安全的地方。”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防彈落地窗前,看著外面被嚴密守護的庭院。
    “待在這里,我們是什麼?是等待被喂食的寵物?還是等待被研究的標本?丹尼爾是‘天啟項目’的產物,他的身體里,流淌著和我類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力量。你們的人,攔不住他。”
    葉遠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著陳國棟的眼楮。
    “常規武器對他效果有限,他不是人,他是一件失控的‘生物兵器’。你們甚至不清楚他的能力邊界在哪里,不明白他的行動邏輯是什麼。”
    “而我,”葉遠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我能‘看到’他。我能看到他體內的能量流動,能找到他的弱點。更重要的是,那個冷凍庫里,存放著我母親當年的研究心血,或許……也存放著關于我們兩個‘怪物’誕生之初的秘密。”
    “讓他毀掉那里,或者讓他拿走他想要的東西,後果,你承擔得起嗎?國家承擔得起嗎?”
    葉遠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陳國棟的心上。
    陳國棟嘴唇翕動,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是啊,常規手段已經失效了。面對這種超常規的敵人,或許真的只能用超常規的手段去應對。
    “我同意葉遠說的。”
    唐宛如開口了。
    她從沙發上站起,走到了葉遠身邊。她身上那件oro piana米白色羊絨家居服,柔軟而高貴,襯得她整個人溫婉而脆弱。但她此刻的眼神,卻帶著一種不屬于這身裝扮的堅韌與鋒利。
    “陳局長,”她看向陳國棟,邏輯清晰地分析道,“這件事,已經不單單是抓捕一個危險分子那麼簡單。摩根在看著,全世界無數雙眼楮都在看著。如果華夏的官方力量,連自己國都內的一場襲擊都處理不了,甚至需要把‘關鍵人物’像珍稀動物一樣圈養起來,這傳遞出去,是什麼信號?”
    “我們不是累贅,我們是唯一的鑰匙。一把可以解決當前危機,甚至可以反制摩根的鑰匙。現在,是時候讓這把鑰匙,插進鎖孔里了。”
    她的話,比葉遠的更加誅心。
    這已經上升到了國家顏面的高度。
    陳國棟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知道,他們說的都對。
    這個黃金鳥籠,困得住人,但困不住危機。被動防守,永遠都只會輸。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拿起那個加密的衛星電話,走到一旁,撥通了一個絕密號碼。
    “首長,我是陳國棟……情況有變……”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葉遠和唐宛如都能听出他語氣中的掙扎與懇請。
    幾分鐘後,陳國棟掛斷電話,走了回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如釋重負,又憂心忡忡的復雜神情。
    “首長……同意了。”
    他看著葉遠,一字一頓地說道︰“龍飛旅長會親自帶隊,‘利劍’最精銳的突擊小隊會全程保護你們。但是,你們只有觀察權和建議權,沒有指揮權,一切行動必須听從龍旅長的安排。”
    “可以。”葉遠點頭。
    他要的,就是一個入局的資格。
    “我也要去。”唐宛如立刻說道。
    “不行!”這一次,是葉遠和陳國棟異口同聲的反對。
    “太危險了!”葉遠抓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涼。
    唐宛如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她看著葉遠,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葉遠,你忘了我母親留下的日志嗎?我的基因里,有她留下的‘信息’。那個冷凍庫,是她工作過的地方,那里或許有某種東西,能夠激活我腦海里更深層次的記憶碎片。”
    “我不是去添亂的,”她反手握住葉遠的手,“我是你的另一半‘鑰匙’,也是你的……眼楮。”
    葉遠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最終,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五分鐘後。
    “一號院”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門,無聲地滑開。
    三輛黑色的“紅旗”防彈車引擎轟鳴,周圍,是六輛殺氣騰騰的軍用突擊車。車頂上,架著重機槍的“利劍”隊員,眼神如鷹,掃視著周圍的每一寸黑暗。
    一支小型的、武裝到牙齒的特種作戰車隊,如同暗夜中出鞘的利刃,撕開華城璀璨的夜色,朝著風暴的中心——第一人民醫院,全速馳去。
    車內,葉遠和唐宛如並肩而過。
    窗外,繁華的街景飛速倒退,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