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臨璋這邊,人雖然不在宮里,可宮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一听說有叛軍逼宮,他便派影壹召集了暗衛營的人馬前去支援。
“陛下放心,屬下定保娘娘和幾位皇嗣無虞。”影壹領命前去,留下影二在賀臨璋身邊照料。
賀臨璋的身子現在是日漸衰老了,不但頭發都全白了,就連身上的肌肉都在逐漸萎縮,渾身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六十余歲的老人一般。
近幾日他越發虛弱,每日大半的時間都躺在床上,若是起身活動,需要好幾個人攙扶才行。一向好強的他十分痛恨現在的自己,既保護不了妻兒,又無法與這病癥做抗爭。
劉太醫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他自從回京之後,便一直在給陛下調理身子,已經許久沒有跟皇後娘娘見過面了。
“陛下,喝藥的時間到了。”劉太醫將藥碗遞了過來︰“蓬萊島那邊方才來了信件,說是路已經修了大半,再有一個月,就能通過索降的方式去懸崖中間取草藥,陛下放寬心些,等那幽冥草送入京城,您身上的毒便能解了。”
賀臨璋卻沒有對那幽冥草抱太大希望。那草藥難取不說,藥效也沒有先例,更何況他現在的情景十分危險,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幽冥草送來的那一天。
劉太醫見皇帝有些郁郁寡歡,又結合方才看到影壹他們匆匆離去,便知道陛下定然是在為皇後娘娘擔憂,于是勸道︰“宮里有三千御林軍守護,區區兩千叛軍不足為懼。更何況有雍王和顧將軍在,影壹他們也去了,陛下就放寬心吧,一定能收到捷報的。”
賀臨璋垂下了眼眸︰“朕沒用,關鍵時刻,不在她身邊。她現在,應該很驚慌吧?”
劉太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陛下如今可謂是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啊!隨著時間的流逝,毒素所帶來的衰老就像一個無情的惡魔,正一天天逼近陛下那曾經意氣風發的身軀。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明明正值三十五歲的壯年,卻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逐漸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
這是怎樣的一種無奈和絕望呢!陛下心中的苦悶和焦慮,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體會得到。旁人都尚且揪心,而陛下作為被毒害的本人,面對這沒有解藥就無法逃避的現實,他的心態又怎能保持良好呢?
勤政殿里,陶 言確實有些驚慌。她派了一部分御林軍守住了後宮各處,尤其是長樂宮,比別處多了許多守衛。
張公公當起了傳話筒,一旦有消息,便經由他送進勤政殿。
“娘娘,好消息,顧將軍和雙兒姑娘帶著兵來了,叛軍不敵,被殺了許多。”
“娘娘,影壹帶著人來救駕了,陛下下了命令,將梁王府圍住,立即抄家。”
“娘娘,雍王帶兵前來,不過顧將軍將他攔在了宮門之外,氣氛有些不對。”
陶 言听聞,趕忙道︰“你立即帶著本宮的令牌去,就說叛軍已經大部分被控制住,由顧將軍全權處理就好,雍王領的兵先帶回去吧。”
張公公沒有問緣由,接過令牌就迅速去了前殿。
清風守在陶 言身邊,有些不解道︰“娘娘,雍王來了,兵力更多,不是能更快消滅叛軍嗎?您為何還讓他先帶兵回去呢?”
陶 言淡淡道︰“現在形勢太亂了……梁王心中對皇位有覬覦,雍王比梁王,更有爭這個皇位的優勢。我雖然信任雍王,可人心難測,在動蕩的時候我不敢冒險。”所以這就是陶 言寧可讓雙兒去找顧憶調兵,要繞開雍王,也不肯直接找雍王調兵的理由。
清風想了想,皇後在特殊時刻慎重一些也是應該的。可是,雍王很聰明,說不定會猜中娘娘的心思,那到時候,會傷心的吧?
陛下不在的這段日子,雍王每日進宮與娘娘商量事情,總是要磨到午膳或者晚膳,便能順其自然的陪著娘娘用膳。有好幾次清風都偷偷瞧見了,雍王對自家娘娘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那是陛下曾經看向娘娘的眼神,炙熱中帶著柔情。只不過雍王的眼神是藏起來的,只在娘娘看不見的時候才會偷偷看一眼。
清風沒有再問下去,默默站在一旁陪著皇後等待消息。
張公公再度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是汗水,與他一起過來的還有雍王。
“啟稟娘娘,叛軍已經全部被抓,顧將軍去料理後續了,影壹去了梁王府,雍王調來的人也都回去了。”張公公說完,給了清風一個眼神,二人退出了御書房,獨留雍王與皇後在房中。
雍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陶 言,確認她無事,這才道︰“臣救駕來遲,望娘娘恕罪。”
陶 言笑笑道︰“本宮也不知這梁王會突然之間進宮,還挾持本宮,更是已經籌集了兩千多人馬逼近宮城。王爺不知情,何罪之有?倒是辛苦王爺帶兵過來一趟了。”
雍王想著昨日靖王在梁王面前說的話,看向陶 言的眼神就有些晦暗不明。
他很想開口問一問,梁王今日此舉是不是早就在皇後的預料之中,或者說梁王會狗急跳牆,本就是皇後一手促成的。
可他又覺得問出來,皇後不管如何解釋,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皇後在梁王一事的處置上,信任的是靖王、顧將軍,而不是他雍王。
原以為這麼久的相伴,陶皇後與自己之間應該是相互信任的,發生什麼大事,也應該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是自己,自己才是她沒有陛下在身邊的依靠。可今日梁王一事,卻真正說明皇後對自己不是那麼回事。
雍王的心情說不出的復雜,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
“娘娘沒事就好,那……臣就先告退了。”雍王心情低落,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去把心中的郁結給疏散。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陶 言張了張口︰“……王爺。”
雍王站定,緩緩轉過身,看向陶 言。
陶 言輕嘆了一聲,走到他面前,抬頭看向他︰“梁王畢竟是王爺的堂兄,兄弟相殘傳出去不好,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尋求王爺的幫助……你不要往心里去。”
陶 言的一只手輕輕拉了拉雍王的袖口,多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雍王郁結的心緒突然散開了一些,看向陶 言的眼神沒有再那麼哀怨。